纪望可能也是第一次当人,没什么不满。
前头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青阶,秦漱知沉默地一步步抬脚往上,好似忘了仍然可以御剑,纪望跟在她身侧。
树影婆娑,流水声自不远处传来,偶有鸟鸣,两道高低不平的人影印在台阶上,清明的道路突兀地出现黑暗。
行至半山腰,纪望最先打破沉默:“你知道我是谁?”
秦漱知沉默不语。
好似只是随意一问,纪望顺着话题不急不缓地开口:“我给你下了道咒术,原以为你能顺利被魔族那群蠢货杀死,世间就顺理成章地没了‘季酌’这个人,谁知道你命那么硬。”
眼前飞过一只小黄雀,纪望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捞,面不改色地收紧五指。
“吱!吱吱!吱——”
尖锐的哀啼突兀响起,秦漱知刚刚迈出的步子顿在虚空中。
纪望随手一抛,尸骨残破不堪的小雀被丢到不远处的地面上,被残叶枯枝衬的看不出形状。
秦漱知面若冰霜,目光前所未有地冷冽起来,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向纪望。
“你想干什么?”
纪望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沾了血迹、羽毛和些许肉渣的右手,伸出舌头餍足地舔了舔指尖上的鲜血。
“我不想干什么,你与我说说,怎么逃回来的?那个小邪魔,你又是怎么让她镇定下来的,说不定本王一个高兴,就留你个活命了呢。”
秦漱知冷笑:“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抖落出去?”
“这有什么好怕的?”好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纪望捂着肚子经不住低笑出声,“大不了再自爆一次,你真当我在乎?”
“——本王也不跟你废话,”他晃晃悠悠地跳了几阶台阶,直到能平视秦漱知才停下脚步,“你身上有魔气,一般人还真瞧不出来,苟延残喘一样的味道。让我猜猜,你可曾遇到月琳离?”
月琳离?——虞申也说过这个名字!秦漱知心中一跳,看来这个狗东西知道的还真不少,本来已经要召出落知,见他话里有话,她只得按耐心神,且再听他巴拉巴拉几句,没用就抓住他——让落知建个结界锁住他,再丢个失忆技能。
呵,让你搞事情。
见她半天不说话,原本想吊人胃口的纪望索然无味地拉下脸,直言道:“你难道不好奇,自己的身世?你当真以为本王糊涂到随随便便找个人就下咒?
我看得出来,你与我并无本质区别。本王坏的表里如一,你披着好人的皮却机关算尽——这些年过的不憋屈吗?倘若你能为我所用,没有什么是本王不能替你实现的。”
他一副“我看透你了”的样子让秦漱知万分不适,和这种人没什么本质区别?简直令人作呕。
她面无表情道:“我要让明裴落当我道侣,要把他囚/禁起来一辈子不能离我半步之遥,你也能做到?”
纪望瞳孔地震:“……”
四周寂静无声,好似僵硬又诡异。
“……咳。”
一道清冷的低咳突兀响起,二人齐齐一僵。
第二十二章 女人,我允许你重新当我宿……
右侧的林木小径上,明裴落笔直地站在青石板上,神情自若地看着他们二人,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为什么每次都要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饶是脸皮厚如秦漱知竟也脸色微红,看着对方清冷如旧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先开口说些什么。
——不对,俗话说得好,只有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心中暗自点头,秦漱知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乖顺道:“弟子见过明师祖。”
明裴落轻轻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到纪望身上。
纪望——季酌本来还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见到明裴落却一下子收敛了嚣张气焰,也不露出那种阴森森的病态笑容,反而乖巧地抿了抿唇,出乎意料地朝明裴落拱手行礼。
——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竟神奇地产生了和谐感。
明裴落面色如常地训斥道:“自行领罚。”
果然如此,秦漱知叹了口气,想不到一回来就得抄书。
却听见季酌回了一声:“弟子遵命。”
“……?”秦漱知双目微张,转头难掩惊诧地看向季酌,怎么回事?这两人认识?
不等她细想,后背突然一轻,明裴落收回施法的手势,对她道:“跟我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呆愣愣地跟上对方。一路上明裴落一句话也不说,秦漱知盯着他的背影越想越奇怪,季酌这个人阴险狡诈、变态狠辣,明裴落居然和他认识,而且关系似乎还可以,难不成……他、他真的是反派?!
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一时间又想起了先前偷听时长老们说的话“季酌可是清枢派那位挑的人”——哪位?
思索间,明裴落突然停下脚步,秦漱知已经脑补了一堆可怕的猜测,见状猛地后退一步,召出落知挡住身侧。
明裴落转身回头便看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哑然失笑:“作甚?”
见他好像并无恶意,秦漱知再次尴尬地挠挠头:“……误、误会。”
下一秒赶紧转移话题:“师祖可是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