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秦鹊和秦莺这对堂姐妹,是合不来的,从小到大,就像天生八字不合一样,回想起过去二十多年里他见过的她们姐妹同台的所有场合,竟没一次是和谐相处的。
谈星桥和秦鹊认识已经二十八年了,从他们还在娘胎里就已经认识。
三十多年前,秦家行二的秦仲霁坚决不同意母亲的安排,娶了自己大学时代的恋人,一个落魄知识分子家庭的孤女,亲戚死绝的那种。
之后八年,妻子一直没有生育,与母亲的关系十分紧张,秦仲霁在其中疲于周旋,最后决定带着妻子搬出位于南湖别墅区的秦公馆,入住紫荆园。
这在周围人看来,秦老二两口子这就等于是被扫地出门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南湖别墅区就意味着金字塔顶端,而紫荆园虽然也是别墅,但住户是暴发户,很多人觉得他们没素质。
“聊不到一起去,腿上泥都没洗干净的泥腿子,没素质。”
这是当时某位太太在公开场合嘲笑紫荆园里的暴发户时说的话。
所以你说,秦老二住这种地方去了,是不是自甘下贱?
秦仲霁倒没觉得,毕竟在刚搬过来不久,妻子姚菲就查出来怀孕了,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紫荆园风水可真好啊,旺他!
姚菲怀孕的消息传回秦公馆,多少缓和了些许她与婆婆之间紧张的婆媳关系,秦老太太隔三差五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俨然终于接纳她成为秦家一份子的姿态。
同时期,住在紫荆园的谈家,谈太太陆青也怀着孕。
和别人眼里的暴发户不同,谈家的谈老爷子是容医大的外科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时至今日,他还在容医大一附院坐专家门诊,返聘的,谈老太太是俄国文学翻译家,谈先生是容医大生物学教授,谈太太则是容师大教育学院教授,一家子高知。
姚菲在去产检的时候和谈太太陆青认识,发现大家都住紫荆园,顿时相谈甚欢,后来更是恨不得义结金兰,两边关系越来越来好,等各自孩子先后落地,刚好一儿一女。
谈家的男孩叫谈星桥,秦家的女孩叫秦鹊。
谈星桥只比秦鹊大一个月,因为两位母亲的关系,俩人青梅竹马地长大,对彼此家里的事都一清二楚,尤其是秦鹊和她堂姐秦莺之间打小就不对盘这件事,谈星桥已经听她吐槽过无数次了。
所以他安慰起秦鹊来,也是轻车熟路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弥补一下。”
“那我晚上回来,真的不想跟秦莺吃晚饭。”秦鹊哼了声,相当不高兴。
谈星桥一边应好,一边往前走,跟着大部队进入病区。
主任他们已经进了第一间诊室,人太多了,他被堵在门口进不去,只好停下来。
秦鹊这时又说了句:“哦,现在这个时间,你是不是要查房或者上手术?那不聊了,拜拜。”
谈星桥只来得及哎地应了一声,还没说别的,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嘟嘟嘟的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他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耸耸肩,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华锋这时才有机会问他:“跟谁打电话呢?”
谈星桥目光微微一闪,“……我朋友。”
华锋哦了声,“我还以为哪个新来的领导呢,你那表情别提多不对劲了,早知道给你拍下来多好,啧!”
他啧完还不算,还要乜谈星桥一眼,有点嘲笑似的。
谈星桥:“……”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秦鹊教训过小梨花之后,背着新买的爱马仕包离开独居的颐景花园小区,驱车前往工作室。
大学时秦鹊从加入学校汉服社的室友那里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汉服,然后敏锐地觉察到其中蕴含的商机,大四下学期,她争取到母亲的支持,从母亲手上拿到一幢老式的三层小洋房,是她没见过面的外公外婆的旧居,重新装修后,注册了一家名为“裳荷集”的汉服工作室。
说起来工作室离容医大不远,就在附近的烟雨街,经过秦鹊的规划布置,小洋楼的一楼装修成宋代风格的展览馆,展览着工作室各位设计师设计的汉服和各种绢丝等布料,陈设家具皆为古董,二楼是办公区,三楼有几间休息室和简单的摄影棚。
后来工作室步入正轨,开始盈利后业务范围拓宽,秦仲霁便将自己多年积蓄全部拿出来,在郊区的湿地公园边上给她拍下一块地,最后建成一处景致优美占地面积很大的汉服体验馆,不仅承接各项和汉服相关的业务,还大大方便了工作室拍摄新品物料,一举两得。
秦鹊一开始组建裳荷集,定位就很明确,要致力于汉民族服饰文化的专业研究与复原工作,主营中高端汉服,既有汉元素时装,也有形制考究的复原款,这个经营理念,与她的合伙人乔磬不谋而合。
乔磬纺织学院服装设计系科班出身,父亲是容师大中文系的教授,与谈母是同事,很早就和谈星桥认识,谈星桥将她介绍给了秦鹊,俩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从颐景花园到工作室,大概半个小时车程,秦鹊到的时候,员工早就来上班了。
外头天阴阴的,她穿了双包头皮拖鞋,上楼时把楼梯踩得啪嗒啪嗒响,一进办公室,助理小周就过来说:“鹊姐,乔姐那边在等你,说马上就要出发去拍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