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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殿下来军中不过是走走过场,不指望他像昭阳公主神威盖世,能拦一拦阿史那多摩也是好的。
    除了李琮本人之外,军中上下几乎全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李瑛以出色的指挥能力一扫从前中庸无能的评价,在他的带领下,突厥大军连连败退,守在大营,不敢有丝毫进犯。
    渐渐,军中对晋王殿下也变得敬重起来。
    毕竟,战场从来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
    李瑛既已向众人展现他的实力,自然而然就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气定神闲地喝茶呢?”
    李琮看着焦躁不已的刘婵娟,奇怪问道:“渴了就要喝水嘛。”
    “殿下!您分明知道臣说的不是这一件事!突厥大军什么底细旁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左将军高压之下,突厥军已是强弩之末,那日您一人之勇,挫其锐气,他们军心早就散了!”
    刘婵娟不替自己委屈,她只替李琮委屈。
    “正是一举歼灭突厥军的好时候,您不能以真实身份露面,天大的功劳却要拱手让人!这,这算是什么事情嘛!”
    甚至无人知晓昭阳公主为了保护大唐的百姓都付出了些什么。
    没看错的话,殿下的双臂休养了好一阵才将将好了,有时候端着茶碗都会不自觉地抖动几下。
    也就是李琮,还能如此镇定。
    “二兄愿意为我遮掩,只一场战功而已,我与二兄之间不必分得这样清楚。”
    李琮笑了笑,说道:“何况,二兄的手段见识这几日来大家有目共睹,之前是韬光养晦罢了。婵娟,他毕竟是你的主将,你该更尊重些。”
    刘婵娟气道:“殿下都不急,臣急又有什么用呢?您和晋王殿下骨肉情深,到头来是我这个外人嚼舌碍事了!”
    说完,刘婵娟就气冲冲地走出帐外。
    李琮知道刘婵娟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些话多说无益,用不了多久婵娟自己就会想明白,索性也就没去追她,只展开地图静静看着。
    婵娟说得不错,那次战役的确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阿史那多摩在突厥的根基并不稳健,之前靠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强压众军,一旦露了怯,小可汗的人就出来唱衰捣乱。
    可是,晋王也绝不是只会摘桃的小人。
    李琮以窦丛之名亲身参战,看得出李瑛的本事,以前他是怕招致太子的忌惮,从不敢展露表现自己,可现在李珏在突厥大营之中生死未卜,他又是唐军名正言顺的主帅,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很快,唐军中出现两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个是连打胜仗的晋王李瑛,一个是勇猛无匹的窦家阿丛。
    晋王嘛,毕竟是王公贵族,众人恭维有之,吹捧有之,与他实打实地交心谈天是不敢的。
    什么?难道昭阳公主就不是天潢贵胄?怎么和昭阳公主就能打成一片,跟晋王殿下就不行呢?
    哎呀,公主是公主,晋王是晋王,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是,窦丛就不同了。
    她虽是军中数一数二出色的人物,可她一是猎户出身,二是公主亲荐。
    于理,军中多半是草莽出身,和她插科打诨的,不比同晋王亲近自然多了?
    于情,大家伙儿还等着问她公主的近况呢!
    “窦丛!公主她去西域玩儿得开不开心?龟兹人不会为难公主吧?”
    “窦娘子,你这身手是怎么练出来的呀?得亏是公主相你出山,否则还真是白瞎了你一身的好射艺。”
    “窦丛!窦丛!公主的驸马他长什么样子?对公主好不好?”
    “对了!听说驸马是长安有名的高僧?我们太久没回家了,不知他人品风评如何?不会,不会是个花和尚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乎要把“窦丛”淹没。
    两位副将刚刚官复原职,担心这些人扰了殿下清净,想要用上司的名头压其离去。李琮却很怀念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默许军中将士随时可以来找她,不给她任何不该有的特殊待遇。
    她不再是所谓的昭阳公主,不再是临出战前从圣人手中乞求虎符的主将,只是一个以身报国的普通士兵。
    很累,但也很快乐。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再说,站在一名普通士兵的视角上,她还能看到昭阳公主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她一手提携的娘子军虽然散落在不同阵营,可每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比如说,二兄似乎在军中也有些人脉,来了没多久,就把柴嵘久治不去的蠹虫一一拔除。
    看来情况还是蛮棘手的嘛。
    “嗯……”
    不由自主地,李琮呻吟出声。
    李琮如今的身体素质比巅峰时期还要好上一些,她两臂的肌肉拉伤好得差不多了,只偶尔会有一些痒。
    月照当空。
    今夜难得没有下雪,向来凛冽的寒风也很温驯,柔柔地吹展开薄纱般的月光,为整个人间铺上温柔的底色。
    月色与雪色之间。
    这残酷而又多情的人间。
    灯花跳跃,光线迷离。
    李琮挑了挑灯,如同与鬼魅交谈一般,轻声问道:“阁下还不肯现身么?”
    她无声地笑了笑,在早就摆好的空茶盏中,为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倒了一杯冷茶。
    “阿史那将军对我这么上心,难道是看上我了不成?”
    从阴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浅金色的双眸在昏黄的灯火中折射出暧昧的颜色,薄薄的嘴唇勾出一抹嘲讽似的弧度。
    “窦娘子,好本事。”
    也不知是夸她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还是夸她左一次右一次破坏他的计划。
    今日的阿史那多摩不似初见那日意气风发,他眼中有血丝,眼下更有淡淡乌青之色。
    李琮装模作样地说:“阿史那将军瞧着无甚精神,怕不是没睡好?远来是客,不如就在帐中睡下如何?”
    他敢睡,她就敢让他长睡不起。
    阿史那多摩听出了李琮弦外之音,他飞快掏出一把匕首,逼上李琮脖颈。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诉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关于多年前被人遗忘的仇恨,和一个孤傲如狼的少男从未说出口的心事。
    ”公主殿下,你不会以为本将军来这儿是和你叙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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