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从手提包掏出几份旧报纸,放到桌面,推给姜眠等人。
三份报纸日期分别是今年、三年前、五年前,有一小块新闻报道的文字跟图片人物都是同个人,女校校长朱月坡。报道描述她五年前举办了全国第一所全免费女子高中,专门接收贫困山村的女孩子进校读书,但运营至今,随着人数众多导致经费严重不足,知情者遂请社会捐助。
“朱月坡?这人我略有所闻,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个苦命女人。”姜淼淼拿起报纸,眼神幽幽:“幼年丧父母,十几岁背井离乡,支援边疆,在相当艰苦的环境下深造成才。可她丈夫早逝,此后终生未婚也未有子女,大半辈子读书育人,就希望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摆脱愚昧而走出大山。凭心而论,她可是一位真正的女权主义者!”
商晗点头,轻声笑道:“我也捐赠不少,但最近捉襟见肘,就帮忙扩散看看能否有贵人相助。”
商晗会缺钱?姜眠跟姜淼淼均是暗中质疑。
但商晗说话滴水不漏,旁敲侧击都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寒暄完就走。
不过临走时,她倒给谢子奇跟他的两只狗崽封了三个利是。
谢子奇最近两日收红包收到手软,但见两只哈士奇也能收到,顿觉新鲜,所以忍不住朝商晗笑得咧出两排雪白的小牙。
商晗是真心艳羡姜眠有谢子奇这个孩子。不像病恹恹的她,都不知道最终能否生下孩子。
人一走,姜眠低垂着头,看着报纸:“完美命中我最想捐助的群体,她这是什么意思?”
“身价一旦上来,凡事自然而来。”姜淼淼不以为意的笑,“而且赚钱有很多底线,你的底线是道德,我的底线是法律,商晗的底线是法律灰色地带。所以她洗钱归洗钱,生活归生活,一码归一码,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我还是先核实下这位朱校长的事吧。”
“你要真担心商晗另有所图,直接无视便可。”
“不忍心无视。”姜眠回道,将有关朱校长的报纸小心收起。
姜淼淼当晚并没有走,她暂住姜眠家的客房,因为第二日要一起祭拜姜氏祠堂。
她是祠堂今年捐款的大头,而姜眠虽说父不慈母不爱兄不亲,但不代表其他亲戚也坏。
***
姜氏祠堂由三座打通的四点金组成,逢年过节都有祭拜活动,以元宵那日最为隆重,新年次之。
新年需要祭拜祖宗,所以祠堂不断有人出入。入者焚香叩首跪拜,出者静等焚金箔。
姜眠牵着谢子奇,与姜淼淼同时出现。认得她们的要么面露惊喜、要么嫌恶,不认得则可能多看几眼,毕竟生相漂亮。
三人进祠堂上香后,姜淼淼又特地去看祠堂捐赠榜,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名列榜首。
姜眠无奈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淼淼眸色深深:“我背井离乡太久,想回归故里,自然得讨好人心。更何况回姜氏祠堂祭祖的人,还有不少像你这番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大家都能记住我姜淼淼大名,兴许日后合作会给点人情分,所以你觉得我这三百万花的值吗?”
姜眠点头却道:“但你不是要改名吗?”
姜淼淼神情飞扬而自信,“我的改名跟改国籍是同步进行,但这取消绿卡的手续可非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应该能让大家认准我的人,而非我的名。”
姜眠笑道:“如今想换回华国国籍,可非易事。”
姜淼淼抱臂:“我是属于引进人才,正为鹏市经济添瓦加砖,华国应该不会嫌弃我。”
“那可不一定——”
“姐!”
三个少年少女突然兴高采烈地冲到姜眠跟前,喊得相当亲热。
这是姜眠正在读大学的堂弟堂妹们,向来活泼好动,三观奇正。
姜眠正打算给他们封利是当零花钱,却遭拒绝。堂妹还撒娇说哪有同辈给同辈发红包?他们反而将红包往外掏,硬往谢子奇怀里塞,然后争相抢着抱孩子去旁边的舞台猜灯谜。
姜淼淼啧啧感慨:“你这三个堂弟堂妹,可比我那三个亲弟弟讨喜多了。”
“你那三个亲弟弟到底是有多不讨喜?”
“不讨喜地让我成天想着将他们阉了撞了踹了。”
“……但你不是已经付诸行动了吗?”
姜淼淼鄙夷地瞟她一眼:“谣传也能信?”
姜眠摊手笑道:“也不见你澄清?”
“有些事说多没用,就任由他们去猜测。带我逛逛?我就小时候来过一次。”
“嗯。”
姜眠遂带着她到周边走走。
姜氏是大姓,来者众多,故而祠堂附近热闹非凡。逢年过节就有很多人特意来这摆摊,就为了挣这里的人多钱多时刻,以至于几乎绝迹的棉花糖、糖葱卷薄饼、布偶戏都能再现,年味十足。
但逛了会,两人逛够了,就到戏棚舞台下坐着。左边看戏,右边看猜灯谜,偶尔收到谢子奇的场外求助,就绞尽脑汁帮忙破解。
这会儿,拜祭主体已结束,大多数人都是闲着。
趁此机会,攀亲带故或者人脉交际就开始了。
有人找上姜淼淼,有人找上姜眠,也有同时找上她俩,毕竟经商女性不多,而她俩已冒尖了,所以旁人明显看见以她俩为中心坐出一个交际圈。
不知者于是腹议嘀咕,起初还有人恶劣揣测年轻漂亮的她们是光天化日在不知检点什么吧?但看着见着——发现大部分人与她们交涉要么毕恭毕敬、要么神情阿谀,就瞠目结舌。
更别说,连姜域都亲自找过来。
姜父姜母如今的精神气态比两月前逊色,但仍算抖擞,而姜域则整体气质变得沉郁许多。
得知姜眠在此,姜父姜母纵然有心也碍于颜面不想来。
唯有姜域,是心情复杂地寻来,想看看这个自从离婚就一飞冲天的亲妹妹。
他在遭受陆卓桃诬告、进牢、求救无门、受辱,被身边所有人狠狠教做人后,性情终于沉淀下来,不再敢凡事都理所当然了。
他走到姜眠面前,缓缓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大哥。”姜眠幽幽抬眼。
无人能否定他俩在血缘或法定认证上是至亲关系。
但也无人能忽视他们此刻,是比旁人还要疏离的关系。
姜域掏出三封红包递给她,说这是他跟姜父姜母给孩子准备的压岁钱,并希望她明日走亲戚能回娘家看一看。
姜眠收了红包,却没应允走亲戚之事。
第76章 (一更)
姜域也不追问, 知道自己讨人嫌就客气走了。
亲兄妹闹到这般地步,着实可悲可笑。
有人要劝和,姜眠睨去一眼:“当亲戚是没法选择,但当生意伙伴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找姜眠能有几分真情实意, 更多是为了利, 闻言遂讪讪笑着岔开话题, 免的弄巧成拙。
姜眠便收回眼神, 再度谈笑风生。
拜祖散场后, 直至姜眠带着谢子奇和姜淼淼离开,沿途不断有人向她们招手问候。
暗地里, 并非没人跟姜父姜母惋惜:“哎, 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被你们给作没了?”
哪怕姜眠以前“贵”为谢家媳妇, 也没人这样高看她,如今她离异带子且抛头露面做生意, 反而争得人人高看。只能说,众人实质看的是她手中握有的份量, 而非她有的仰仗。
姜父姜母被人说得面红耳赤, 但恶性难改,姜父怨姜母, 姜母照旧怨姜眠……可姜眠很清楚,她真不需要被夸孝顺、贤惠、听话、会过日子。
姜眠轻车熟路地将姜淼淼放回酒店,又跟谢子奇逛了趟超市, 两人欢欢喜喜地回家。
谢珃候在小别墅门前已久,见她俩终于手牵手回来,斟酌唤道:“姜眠, 子奇。”
姜眠顿了下, 望着他的眼神自然不会友好。
谢子奇有姜眠上回的“砸板”护航, 这回再见谢珃倒没哭鼻子。
谢珃于是弯腰看着他,专程递去手里的红包:“子奇,爸爸祝你跟妈妈新年快乐。”
谢子奇奶声却坚毅道:“谢谢爸爸的红包,但我不想要,而且我跟妈妈本来就很快乐。”
谢珃僵滞一笑,抬头望着姜眠:“几万块的红包,不要白不要吧?”
“我们俩现在自己赚钱自己花,不用再跟别人伸手要钱,感觉很好。所以谢先生的祝福,我们心领就好,子奇说不要就不要!”姜眠回道,然后开门进去。
谢珃没资格再跟入,只能止步于门前,看着两人进屋后,门窗透光,不久还有炒菜香袭来。
他站了很久,直到小别墅熄灯陷入沉睡后,才落寞地转身离开。
这种时候除非去酒吧或赌吧,否则到哪都是拖家带口或者成双成对,看得碍眼。
谢珃已戒烟戒酒,便叫了几个朋友到赌吧玩个通宵,在两耳喧嚣中度过今年的第一夜。以前的灯红酒绿跟莺歌燕舞,随着这场离婚,都腻地令人发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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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姜眠带着谢子奇去姜外婆那边窜门。
大年初三,路涵和莫闫菲到她这边窜门唠嗑,恰巧姜淼淼也到。
双方打了照面,在毫无利益竞争的情况下,能跟姜眠熟稔,自然也能两两臭味相投。
只是莫闫菲忘了姜眠以前的“及时提醒”,无意间暴露自己对跆拳道的鄙视,姜淼淼就闲着也是闲着,直接强杠。两人现场较量,半路出家的莫闫菲就被姜淼淼几招给撂倒了。
莫闫菲承认自己学艺不精,但她代表不了散打,所以被撂倒也不服。
姜眠和路涵纯属吃瓜观众,看戏不嫌热闹大,竟还怂恿她们,让散打馆的留守教练陪几招?
她们闲得发慌,还真的直奔散打馆,说动手就动手。
只是姜淼淼赢了散打教练两场后,第三场因为体力不支就败阵,但她虽败犹荣:“如果是限时限分的比赛,跆拳道对散打,谁胜谁负都不知道。但如果是现实生活中那种玩命地对打,我承认——女人很难打赢男人,因为力道差别是天生的!我打他五拳,他可能还是清醒地,但他若重重击我一拳,我就歇菜了。”
闻言,姜眠俯视谢子奇:“那家里练武靠你了?”
“妈妈,宝宝尽力吧。”谢子奇惆怅道。因为他曾被教练拎去拉筋,当场疼得哭爹喊娘。虽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人。
就这样,春节过年,个个放飞自我。
某次被蒋翊无意间撞见,各个又瞬间恢复道貌岸然的模样。
他捂心直呼:女人果然就是虚伪的代言词,连大姜姐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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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四膳堂的生意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