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燕宇道:“我也是刚接到电话,现在正往警局赶的路上,大致内容就是谢珃跟你包养的情人打了一架!不论结果谁赢谁输,谁先动手谁吃亏,谢珃现在就被告故意伤人,而对方拒绝和解。”
姜眠将怀里掰扯魔方的谢子奇放下,避过他,低声追问:“师兄,是那个李雁峰亲口说我包养他?”
景燕宇猜测道:“现场只有两人,除了他,总不会是谢珃自己说吧?”
姜眠沉吟道:“那个李雁峰刚刚在医院让护士给我打电话过去,我们也就今晚初次见面而已,聊天时长几乎是忽略不计,但他倒是出乎意料地……”……该怎么形容呢?
景燕宇道:“我今晚得了解这桩事,否则谢氏律师团连一桩小小讹诈都搞不定,导致自己老板被关进警局接受再教育,那我这饭碗就砸了。”
姜眠呵呵笑道:“没事,缺角的碗乞讨更方便!”
“你真狠。”景燕宇摇头失笑,“你先帮我到医院试探那个李雁峰到底是何意图?不能拒绝,否则下回你想查什么姜淼淼、姜森森、姜焱焱的,师兄我可就不帮了。”
“……”咿呀,还欠着几个大人情呢。
姜眠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道:“行,冲着师兄面子,只能委屈儿子在家等我了。”
“不用委屈,算算时间,蒋翊应该到你楼下了。他是个孩子王,跟子奇应该没代沟。”好死不死,她家的门铃就真响了。温润如玉的景律师又轻轻“嗯”了一声,问姜眠还有何难处?
姜眠抚额道:“师兄,恭喜你道行精涨了。”
***
姜眠将儿子交给蒋翊,再度驱车出门。
她在医院前台询问后,直奔503的单人病房。因为李雁峰执意状告谢珃故事伤人,警察为了方便录制口供且不扰民,就请医院安排单人病房。
姜眠敲门而进时,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正坐房中录制口供。
李雁峰看见姜眠,眼神既羞涩又期待道:“小姐姐,你终于来了。”但想起自己鼻青脸肿不好看,赶紧拉着被单盖住脸,颇像校园时那胆小羞涩的小男生。
姜眠神色淡淡地笑了下,她与这人是——真、的、不、熟,好吗?!
她转身询问两位警察细况,女警回道:“我们在等验伤报告。只要报告一出来,就能根据伤害级别起诉谢珃先生!”这语气,显然是笃定谢珃有罪。
姜眠要求看李雁峰的口供,被拒。
尔后,两名警察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起身回局对供定案。
姜眠没走,即便她想走,李雁峰似乎也不让她走,一口一个“小姐姐别走”喊得颇殷勤。
姜眠将门彻底敞开,以防万一。
她又拉了张凳子,坐在床尾,道:“你叫李雁峰?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小姐姐,你前夫他突然冲出来打我的!”李雁峰恼怒回道,话锋再一转,又对姜眠满是同情:“小姐姐,他以前也这样打过你,对吗?我刚刚查了下网络,发现你们早就离婚了。幸好离婚了,打女人的男人怎么能要?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姜眠轻笑:“那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就说眼前这桩事,你知道谢珃为何打你吗?”
李雁峰可怜兮兮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冲出来,说要找人包养我?我听了很生气,于是叱责他,他就打我了。小姐姐你看看我,我这鼻梁都差点被打断了!”
“能说说,你是怎么叱责他的吗?”
“我也没说什么,他就动手打人了!”
“就什么话都没说,他直接开始动手打人?”
“小姐姐,你不相信我吗?”李雁峰皱眉,却因扯痛额头伤口而“嗤”了声,语气哀楚道:“他以前什么话也没说就打你跟孩子呀!这个人就是个惯犯,他脾气暴躁不是好人。”
谢珃绝非好人,姜眠自然清楚。
只是,一个仅在今晚有片刻之缘的大男孩,先是在停车场开口求她包养,被拒后就与谢珃斗殴,尔后传她包养了男大学生,送进医院后不找身边亲朋好友反而找完全陌生的她?最后,还来一句“也打过你跟孩子呀”,对她的生活事情出乎意料地关注!
她很怀疑,这并非一件单纯的事,包括眼前这个大男孩。
姜眠借口去洗手间,在女厕里给景燕宇打了电话。“师兄,我这边没得到什么信息,但感觉这人有点奇怪。”
“嗯,警局刚将谢珃和他的口供核对了下,双方存在不少诧异与悖点,最可惜的就是停车场没有任何监控摄像。但无所谓,李雁峰即便执意起诉也无十足胜算。既然你跟他不熟,那更好——”景燕宇瞟了眼身旁被打破嘴角的谢珃,见谢珃被打反而情绪莫名的好,亦是无奈失笑。就因为姜眠怀疑那人“有问题”?幼稚!
景燕宇又道:“我现在就带警察到医院找他。”
谢珃口唇比划道:让姜眠走,别让她再跟那种小人接触。
景燕宇点头道:“所以你呢,可以回家陪孩子了。”
可姜眠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了解这桩事的缘由,所以我就在医院等你们过来吧。”
景燕宇皱眉,谢珃忍不住要说点什么,电话已挂断。
谢珃只得道:“我也去医院。”但他会小心,尽量不在姜眠跟前露面。
这两人动手,源头只能是出自她!
姜眠不管打架与否,目前已约莫猜到李雁峰可能对她有某种动机。
她回到病房。李雁峰倚坐床头,险些等得不耐烦,但见她回来就安稳了许多。
姜眠直道:“刚刚警局来了电话。”
李雁峰神色一僵,又若无其事地追问道:“警察怎么说?”
“具体怎么说都与我无关,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在此之前,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姜眠淡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以及为什么要牵扯上我?在这之前,我跟你素不相识。”
姜眠的毫无委婉让李雁峰愣怔了许久,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从何说起。
姜眠等了会儿,抬手看手表,表示自己时间不多。“有什么就说什么。若你实在不愿说,也行,反正跟我无关。我就是希望过了今晚不要再牵扯到我,我们以后也不要有什么接触,行吗?”
李雁峰神情颇显受伤,“小姐姐,难道你就真得不喜欢我吗?一丁点都没有?”
姜眠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李雁峰忙道:“我不比你前夫差!我除了没钱,可我有身高、长相,很多人一见面都喜欢我,所以你应该也会喜欢我吧?如果你真不喜欢,没事的,我们慢慢相处就会喜欢的。我会听你的话,绝不给你惹事。”
姜眠拧眉道:“你为什么就非要揪着我不放呢?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包养男人!”
李雁峰道:“你朋友她们都有,为什么你不?”
姜眠嗤笑:“那他们都愿意被陈远征包养,你怎么就不?”
李雁峰一时语塞。
姜眠瞄准他神色,咄咄逼近:“你想找人包养?真是因为缺钱?不是因为我?!”
李雁峰无言以对,但他明显是被人戳穿心事而开始恼羞成怒道:“我不像你们天生含着金钥匙,我家里穷,小时候就是留守孤儿,过得日子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你以为我不想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地谈个恋爱?你以为我愿意找人包养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确实无所谓,可我老家还有一对爷爷奶奶跟酒鬼父亲要养,等我毕业出来再出来工作赚钱,我怕他们撑不到那个时候!我当时找你已经鼓足所有勇气了,可是你……可是你——”
李雁峰说得声泪俱下,令人唏嘘。
可惜姜眠听多了故事,内心早已波澜不惊。
她淡道:“你确实可怜,但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既然急缺钱才找人包养,那陈远征有钱又大方,你为什么就不肯贴靠过去?只要你愿意,她不介意包养多个你,所以你何必揪着我不放?”
“我……我害怕……”李雁峰低头说道,“我怕她,她看起来太可怕了。可你不会,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当时没想过占我便宜。”
“你收钱出卖色相,被人占便宜那叫生意!我不动你,是因为我对这你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姜眠平静地说道,“而且你说陈远征可怕,你才认识她多久?就今晚吧?可我是今早采访才认识她,觉得她性格豁达、爽朗大方,性格非常好,没甚可怕?你说她可怕,实则是说她年老色衰,嫌弃她才不想让她包养对吧?而我年轻漂亮入了你眼,所以你就赖上我?”
李雁峰喃喃地想要解释,可毕竟岁数轻,经事少,哪怕他再如何用自己年轻无辜的外表掩藏自己的小心机,但遇上姜眠这种“脑子没进水”的人,实则不够瞧。
姜眠道:“如果你真缺钱救命,找人包养还敢挑?行,那你挑,可我已直言对你毫无兴趣,为什么还假意说我包养了你,就连进医院验伤都得喊我过来?你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别有所图。所以你不如坦诚,可能真相就如姜淼淼所说,‘你确定你是卖身找金主,而不是想白嫖美女顺便拿钱?’”
“你、你、你怎么可以想我?”李雁峰脱口惊呼,可惜无力反驳,只能各种强词夺理。
姜眠指着他脸跟身材,道:“我印象里那些留守儿童,两颊高原红,每日起早贪黑地干活,手指粗糙长茧,但你肤白发黑、指腹肤质更是细腻,明显没做过重活!即便你真是留守儿童,那也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儿童吧?能够养尊处优,又何必急缺钱卖身?”
只能说李雁峰的城府并未深得可以掩盖他两面三刀的手段。
他被姜眠逼得无话可说,导致最根本的真相浮出水面:不管他背景如何,本质就是因为虚荣爱钱,也爱年轻漂亮的女人,才想赖上姜眠。
姜眠最终道:“既然我已将话摊开了,也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不要打扰我,不要骚扰我。至于你跟谢珃打架斗殴,真相如何,他们待会自然跟你有个了解。懂吗?”
李雁峰咬牙哽道:“小姐姐,明明很多人都喜欢我。只要我冲她们笑一下、说一声好话,她们为了我甚至愿意打起来,可我不要她们,只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赖着你,就算你不包养我也没关系,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不收任何钱,我给你打工干活。”
姜眠顿了下,浅浅笑道:“为了我,不要钱也肯留在我身边?”
李雁峰猛点头。
那,姜眠疑道:“没钱,那你老家那对爷爷奶奶跟酒鬼父亲怎么办?”
李雁峰再度愣住。
姜眠无奈笑了下,撒谎的人如果思维一涣散,真难瞻前顾后。
“为了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让你抛弃甘愿卖身也要赡养的爷爷奶奶跟酒鬼父亲,我罪过很大,如果你若真得喜欢我,请别损我德。我谢谢你了!”
说完,她扭头瞟向已站在门外的人。
李雁峰望见谢珃以及他身边几位,心惊肉跳,几乎是反射性喊道:“小姐姐,你留下我陪我。我害怕!”
“有两位是秉公执法的警察,比起我这种陌生人,他们更值得你相信。”姜眠回道,起身让位。
两位警察率先走进来。
姜眠退至门外,与景燕宇告别,转身走向电梯。
谢珃刚刚避无可避,现在索性不避,快速追到她身边道:“现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有开车,谢谢。”姜眠客气回了一句。
电梯开门,她直接跨入。谢珃无声跟进。
医院电梯向来宽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此刻电梯仅有他们两人,姜眠安静地看着闪烁的红色数字。
谢珃语态谨慎道:“抱歉,又是因为我而影响你了。”
姜眠没回应。他安静了会,又道:“这回又是我处理鲁莽了。”
姜眠依旧没吭声,见b2层已到,快步走出寻到自己的车位,头也不回地驰骋而去。
谢珃护送至此,再目送她离开。
他自嘲地垂下眼帘,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神情,转身在黑暗寂静的停车场中慢慢走回去。
即便自己毫无资格,但一听见她在酒吧跟别人相处,一看见她被别人示好,谢珃嘴里虽不说,但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涌上愤怒与恐慌,还有一层剐心的痛苦。
以前,当姜眠还爱他的时候,她看着自己跟其他女人暧昧亲热时,也是这般吧。
谢珃捂眼笑了一下,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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