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低头看花,默默无语。
“收下吧。”
那束花又往纳西索斯的面前递了递,馥郁的馨香盈满了他的心怀。
纳西索斯的目光闪动几下,他接过了花。
哈迪斯发现,至少这件事他做对了。
因为急切的想要见到纳西索斯,他没有在奥林匹斯神山久留,但又因为想要取悦他的伴侣,他在经过恩纳的森林时,给他带了一束花。
芬芳的水仙。
——想他。
手里一空,水仙花被纳西索斯接了过去,哈迪斯适才想起:“我会给你准备一个花瓶。”
“不用了。”
纳西索斯的回答格外生硬。
他抓住水仙花的花枝,因为太用力,差点把花枝掐断。带着植物香气的液体淌到他的手心,他回神,毫不犹豫地把那束水仙花砸向了哈迪斯。
洁白的花朵砸在哈迪斯的胸前,浅黄色的花粉弄脏了他的黑袍,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轻飘飘的,这样的宣泄,没有力量。
与之相对的,是纳西索斯坚定有力的声音:“——我要的不是花,是尊重,是自由!”
掷地有声,震在哈迪斯的胸膛。
哈迪斯低头看花,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
但是寝殿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紧紧合上,就像纳西索斯的内心,拒绝他的进入。
从寝殿离开以后,哈迪斯先去办公厅,处理完了这两天堆积起来的公文。做完这些以后,他给冥后安排的两位侍女依旧没醒。哈迪斯很好奇纳西索斯吹了怎样的曲调,但是他似乎真不愿意吹给他听。
哈迪斯拂衣而起,走出冥王神殿。
夜间安静的冥土上,渐渐有了来往的亡灵,哈迪斯从他们中间穿行,清清冷冷的,只有他孤身一人。
他去了烈焰环绕的塔尔塔罗斯,提坦神的反抗已经被压了下去,深渊的囚牢旁除了负责看守的冥界士兵走动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声响。
“冥王陛下!”
看到冥王走近,士兵们纷纷站好,恭敬地问好。
哈迪斯微微颔首,带着一身孤冷从他们的面前经过,走进了无尽的深渊。
很久以后,冥王都没有重新出现。
士兵们换班了,他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冥王陛下此去神界是不是不太顺利?他看起来情绪不高啊。”
“不要一副你很懂的样子!要我说,我们的王只是太尽职负责,冥后在神殿里等候着他,他却来了这里,为了我们的安宁悉心查看结界。这样的王才值得我们追随!”
“是啊,冥王陛下真是英明公正,有他管治冥界,是我们的幸运啊!”
“……”
与此同时,哈迪斯正在深渊的结界前,源源不断地输送自己的神力。
在奥林匹斯神山上,他的两个兄弟已经应允,他们会在狂欢的宴飨结束后,踏着晨曦的微光来到冥界,他们将一起修补结界,稳固奥林匹斯神系的统治地位。
哈迪斯本不需要在此刻这样费力。
但是,他理应受罚。
公文是他的工作,不算惩罚。
衣食住行是他的私事,不应用来做他徇私的惩罚。
只有这样——
为冥界的平安付出神力,才能让他感觉自己真的在受罚。
他一直往结界输送神力,一直输送,直到力竭。
他想,这个惩罚勉强算够。
但是……
他用手去抚自己的胸口,金色的浪潮在其间翻涌。
他眼眸晦暗,情绪难辨。
他想,这不会是结束。
如果还有下次,他没有把握,不再受罚。
第13章 丢花
纳西索斯又得到了一个安宁的早晨。
他从睡梦中醒来,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像他在恩纳的每一个早上,只除了没有阳光照进他的窗棂,也没有小狗西奥多睡在他的身边。
这种舒适的,自在的感觉让他险些产生错觉,就好像冥王哈迪斯还没有从神界回来。
毕竟,在抢他来冥界的前两个晚上,冥王哈迪斯都会带着公文守在他的床前,当他从睡梦中醒来,他仍旧批阅不辍。他沉默,安静,冷硬得像是寝殿里的一幅画,一幅不讨人喜欢,却非要挂在墙上的画。
纳西索斯真希望,这幅画是长长久久地揭下来了。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尤妮丝欢快的声音隔着寝殿的门传进来:“早上好,冥后殿下,请允许我侍奉您起床!”
纳西索斯不需要这样的侍奉,他跟尤妮丝强调了几次,但是尤妮丝始终觉得她作为侍女就该承担起这项责任,她像人间喜欢过家家的孩童,对所有新鲜有趣的角色扮演抱有极高的热情。纳西索斯无法拒绝她亮晶晶的眼睛。
长袍是纳西索斯自己换的,尤妮丝帮他戴上装饰的臂环,又给他整理好金色的腰带。
退后几步,尤妮丝细细打量纳西索斯的模样,由衷地赞美:“冥后殿下您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纳西索斯天生相貌出众,他早就习惯了被赞美,并没有放在心上。
尤妮丝笑出不算整齐的牙齿,脸上的小雀斑也透着灵动,她眉眼飞扬,说:“托您的福,明塔今天又做了美味的糕点,我们赶紧去餐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