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默默缩起了脑袋。
阿音没有再询问太多,然而禅院惠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眉间微拢,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男孩的身影,面露愤懑,额发染血。
那是他在离开京都前的事了。
那时日光大盛,炎热难忍。他伫立在主屋大院前,面色冷淡,波澜不惊的视线落在大院中、被家仆捉住的少年身上。
小少年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他的双手被侍从反扣在身后,他像只暴怒的幼狮般拳打脚踢,却挣脱不得,只能用怒吼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歇斯底里地质问禅院的家主。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逐出宗家?明明我把他们都打败了,他们一个都没有我强!”
“凭什么说我是废物?”
“告诉我!你不是禅院的家主吗?!给我一个解释——”
最后,少年被侍从下狠手打晕了。
家仆扛起以下犯上的少年,对禅院惠深深鞠躬,惶恐地说道:“抱歉,家主大人,让您受惊了。我们这就把这不懂礼数的家伙带出去。”
“……”
从始至终,禅院惠都缄默不语。
为什么啊……
他默然地看着家仆们不甚温柔地把小少年扔了出去,接着旋身回了屋内。
男孩的眼神很不错。像一只生机勃发的雄狮,漆黑的眼瞳里跳动着怒光,似火山喷发,岩浆滔天。
然而少年人的心思太单纯,自尊心太强、太脆,不堪摧折。
他太年轻了,还不知道,所谓家族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上,他们的手脚都戴上了无形的枷锁,妄图打破陈规的人只会万劫不复。
为什么要把你逐出宗家,为什么要嘲讽你为废物?
纵然你体能再强又如何,你的拳能打破人心的桎梏吗,你的脚能踢破千年来已成定局的规则吗。
在咒术界的御三家,没有咒力即为原罪。
在强到让所有人为你改观之前,你只能沉默。然而你太小了,不懂这些。
“……禅院阁下?”
“禅院阁下!”
少女清脆的呼唤拉回了他神游天外的思绪,他恍然回神,如梦初醒。
“抱歉,我走神了。”禅院惠轻声说道。
“没事啦。”阿音转到了他的另一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是想说,旅馆到了哦。五条阁下应该已经在里面等我们了。”
那家伙真的会等人吗。禅院惠一脸冷漠,表示并不相信。
阿音打着哈哈,心想这两位家主阁下对彼此的印象真的很迷……
不过这一回阿音想对了,五条还真没睡。披散着白发的青年推开了二楼的窗扇,趴在窗台上,以手支颚,笑吟吟地对他们挥了挥手。
“禅院阁下,还有阿音~”
“五条阁下,你还没睡啊!”阿音蹦跶着挥手,回应热情。
禅院惠则懒得理他,斜觑一眼相距两楼开始隔空对话的一人一鬼,闭眼摇了摇头,走进了旅馆。
第14章 处理咒缚
“诶?还有两位客人吗……”
前台的老板娘,犹豫不决地看着禅院和阿音,纠着手指,很是局促不安。
她的声音饱含歉意:“真的很不好意思,由于近段时日旅客增多,本旅店只剩下最后一个空房间了……”
禅院:“……”
他默默地把目光刺向楼梯上的某只白毛,后者倚着楼梯扶手,颇为闲情逸致。
想都不用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只剩最后一间了?哎呀,怎么会这样!”惊讶的语气十分浮夸,五条的折扇半开,遮住了下半张脸,他很是“担心”地走下了楼梯。
接着,白发青年游鱼一般钻进了禅院和阿音之间,硬是把两人隔开,他哥俩儿好地搂住阿音的肩膀,貌似好心地给出了提议。
“那要不这样吧,我和阿音一个房间,剩下一间就留给禅院阁下了。”
禅院蹙眉:“你还真说得出口这种话。”
不管是人是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不合适吧?
阿音头顶的呆毛天线般竖起,她顿生警觉。
“不用了!”阿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两人,“五条阁下和禅院阁下一人一间就好。”
“那阿音呢?”
白发少女回以坚定的眼神:“我可以在窗外挂一根绳子躺上面睡,没关系的。”
禅院和五条:“……”你说什么?
阿音的求生欲在疯狂警鸣,直觉告诉她这时候不要掺和,绝对不能掺和。
天为被,地为席,古有小龙女,今有鬼女,一根绳子睡到天明,她可以。
五条纸扇一拍,他歪着头,无情地戳破了阿音的幻想:“可是阿音不能见阳光哦?在室外没问题吗?”
阿音:日,失策了。
禅院仍然表露出不赞成的目光:“五条,你到底想做什么?”
“唉。”见普通人的老板娘走远,去给他们拿钥匙后,五条才轻叹一声,很是苦恼,“真的不想知道在禅院阁下心里的我的形象呢。我看上去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渣吗?”
“安心吧,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五条的声音轻了下来,他蓝眸沉凝,不含情绪,“关于阿音身上的咒缚。”
阿音猛然抬头,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