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开口问道:没有查清楚,万一不是他呢?如果,朱平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婴,这样对他,会不会有失公允?
你傻了么?即便他不是恶鬼,他也不能留在人间啊。鬼就该待在鬼该待的地方啊。阿香不解,你是又糊涂了吗?
姜榆动了动嘴唇,没再说话。
陈兮的心蓦然一沉,她低声说道:阿香说的有理。
姜榆扯了扯嘴角,笑得甚是勉强。阿香说的,他都明白。只是他看着朱平安的眼睛,会无端心慌,会想起当年在河下城的十多年。那不见天日的十多年,让他直到现在也觉得难捱。
缚魂袋里的魂魄已经不少,朱家的兄弟姐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团聚了。阿香要和姜榆带他们回地府交差。
姜榆临走前,对陈兮说道:陈兮姑娘,可否帮姜榆一个忙?
陈兮点了点头:你说。
烦劳姑娘转告朱毅夫妇,如果财力允许的话,就为他们的子女多几次道场吧。若是他注定命中无子,还是不要再生孩子的好。生了孩子,却让他们沦落为鬼,对这些孩子,未免太残忍了些。
这是他做鬼差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却是为了素不相识的鬼婴。
陈兮心下恻然,知晓他是以己度人。她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转告。其实,姜榆不说,她也要去见见朱毅夫妇,她想看看他们过得怎样。他们中间隔着朱平安的命,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都没发生么?
如同清风拂过,扫尽姜榆脸上的阴霾。他笑了一笑,风华绝代。他再三道谢,不胜感激。
清冷的月华洒在地上,白惨惨的。
正房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隐隐能听到赵氏压抑的咳嗽声,期间伴随着啜泣,一下一下地戳着人的心。
苍离帝君站在院子里,初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袍角,他如同一尊雕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陈兮直到姜榆和阿香离开好久,才注意到他。她为自己辩解,不是她忽略他,实在是因为他存在感薄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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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劫(六)
陈兮估摸着,莫不是他元神出窍了?她小心翼翼地飘了过去,拿定魂伞在他头上敲一敲。蓦地里,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堪堪握住了伞柄,阻挡住了伞的攻势。
苍离帝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要做什么?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什么都没做。陈兮松了手,连伞都不敢要了。
苍离帝君点了点头,从陈兮的角度,只看得见他线条极美的下颌,像是师父藏在八宝阁的暖玉。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帝君,你
嗯?
我请你吃四喜丸子吧。陈兮在袖子里掏了许久,拿出一些碎银,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帝君,我有银子,我请你吃四喜丸子,请你喝桃花酿。
苍离帝君垂眸,轻笑:四喜丸子?
陈兮眨巴眨巴眼睛,歪了歪脑袋:帝君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请你吃虫子。帝君喜欢什么虫子,我去帮你捉。
鸟爱吃虫子,总不会有错吧?
苍离帝君嘴角抽搐:你想多了。
陈兮自从成鬼以后,五感都不灵敏了,很少会有饥饿的感觉。也许是今夜提起了四喜丸子,她难得生出了饥饿感。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吃,不吃不行。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陈兮力邀苍离帝君跟她一道去附近的东岳祠蹭吃的,却被他给无视了。
陈兮最初也只是客气一番,他不乐意随他去。她跟他说声再见,也不管伞在他手里,独自拎着裙裾,就往东岳祠去。
她一直受东岳大帝庇佑,对着连本尊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的塑像施了一礼,便看向供品。让她失望的是,盘子里干干净净,一丝油腥也无。
陈兮叹了口气,很是意外,记得东岳大帝座前香火鼎盛,怎么会清冷至此?
清冷的月辉撒进庙宇里,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明显。她侧耳细听,问道:是谁?出来!
一个阴影从神像后面滚了出来,趴在地上,身子筛糠似的抖得厉害。他口中不停地说着: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这还是第一次被叫做大仙,陈兮心里得意,半蹲下.身:你是谁啊?
月光下,他也没有影子,看来是个漏掉的小鬼了。但是他竟然敢躲在东岳祠里,胆子不小,也不怕这里弥漫的功德,可真是一桩奇事!
阴影抬起头来,露出来一张年约三十的男子的脸。他有深刻的抬头纹,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来。
陈兮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她来到东岳大帝的地界儿,不由自主地就敛了鬼气,散发出仙气来。这小鬼定是惧怕了她。她直起身来,收敛了仙气,极为端庄地问道:你是何人?躲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