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纵使再怎么缺乏生活阅历,她也意识到,自己大抵是……遇到了什么机缘。
那自称陈约的青年,她并不认识,但陈约看着她这张脸,能喋喋不休地说教一通;那些“皇兄”、“郡主”的,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可却在话里话外仿佛与她息息相关。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种猜测——她恐怕原身离体,来到了异世,夺了别人的舍!
陈约说完,再试着爬起来,依旧没成功,抱着腿开始哼哼。
顾飞飞糟心得要命,叫他哼得更不耐烦,心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坐了一会,就能气血不通成这副德行。
她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走过去,一把抓起陈约的脚腕。
陈约惊道:“郡主,您……”
不等他说完,顾飞飞找准了穴位,手法干脆地一点一拍,然后像对待白菜萝卜似的,又给这条腿扔了回去。
那酥麻麻的感觉顿时褪去,陈约动了动:“郡主还有这功夫,陈某佩服。您——”
顾飞飞问:“这是哪?”
陈约立刻回答:“没敢带您走远,还在京城附近,这是游关村。”
“哦。”顾飞飞拍打干净自己的衣服,气沉丹田,发现修为几乎散尽,好在功夫还在,“那你是谁?”
陈约早看尽了千金大姑娘的各类胡闹,惯会陪着闹,一拱手,规规矩矩回答:“臣隶属钦天监,乃五品游算子,奉陛下旨意,暂给郡主做师父,带郡主游中原、究天人之际、通天地之理。”
他话说得恭敬,语气却颇为浮夸,有些戏台子风范。但顾飞飞听不出来,她只听出“郡主”叫的是她自己,然后这野鸡玩意还要给她当师父,教天人感应……她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了陈约一番。
顾飞飞问:“那我是谁?”
陈约差点破功笑出来,还是答:“您是清河郡主,当今陛下的妹妹。臣虽忝居您的师父,却万万不敢当真,向来视您为……”
顾飞飞硬是叫他说出了鸡皮疙瘩,赶紧道:“够了够了。那现在呢,要干什么?”
——她元神还在,对于修真之人,就是命还在的意思。虽不知碰见的到底是个什么机缘,但无非是要来这做点什么事,了却什么因果,然后才能回到现世。
顾飞飞快刀斩乱麻,既然见到陈约,想来也是一种缘分,便决定跟着他走。
“……郡主,您看看天色。”陈约立即目瞪口呆,“眼下日已西斜,臣文不成武不就,忧心不能保护您的安全。而且惭愧,臣今天下午一直找您,眼下腰酸腿痛,能否——”
顾飞飞懒得听他废话,忽然觉得自己另谋出路也不是不行,转身就走。陈约见状,只好踉踉跄跄追上来,道:“……好好好,去村子里。”
陈约混迹京城,太知道怎么捧着一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加上样貌玉树临风,在名媛望族里混得风声水起。他此时累得要命,还能一路上变着花样地说俏皮话。
但那都是哄小姑娘的把戏,顾飞飞不吃这套,她心里还在念着那头妖兽。
既然她还活着,就要负责到底、尽快回去,这趟降妖,她还带着一堆修真学院的学生,现在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当然,她也留了个耳朵听陈约的废话。
从陈约的话里,顾飞飞终于知道了皇帝是个什么玩意——就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这个世界的顾飞飞作为皇帝的小妹,自小被皇家娇宠,就是眼睛不大好用,对陈约这么个玩意一见钟情。
皇家女子的姻亲大多要作为拉拢重臣、或是维系邦交的筹码,但当朝皇帝却极为宠爱这个幼妹,反而将陈约指给她做师父,令她跟出去见见天地。
今天上午,初见到心上人的小郡主兴奋惨了,一出皇城,当场告白。陈约婉拒后,她脸上挂不住,打马跑了。
陈约只好到处去找,临近下午,才找到了昏迷的顾飞飞,暂时安顿在一间破庙里。
至于陈约,此人目前在“钦天监”做事,整日围绕京郊办理“民间疑难杂症”。
“钦天监”则是一专产神棍的机构,顾名思义,上至星辰推演,下至占卜问卦,主业是替皇家和各大贵族解决一切典礼的日期,主持祭祀;陈约这样的,则负责一些不那么主要的内容,替大臣家眷和平头百姓搞迷信。
顾飞飞听这玩意和修真家族的功效差不多,但看陈约通身的混混气派,实在不敢想,他们这监是个什么德行。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块界碑前。
陈约道:“便是此处。这村里的一户人家有些纷争,臣前来处理。为便宜行事,恕臣冒犯,进到村里就以名字称呼您,还斗胆请您叫我一声‘师父’。如果郡主不愿意……”
顾飞飞上有家承,下有修真学院的师父,真是不愿意极了,但鉴于这人一张嘴里像无底洞,话多到能要人命,还是道:“师父。”
陈约也道:“飞飞。”
顾飞飞心里陡然一跳,她有生以来,鲜少和外人交流,即使是偶有交际,旁人也要称一句“顾小姐”,头回被人这般亲昵地叫名字。
她看了陈约一眼,实在觉得这神棍浑身上下没一点让她欣赏,穿得一副骗子德行、话多且烦人。
……简直糟蹋了那一拍子的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