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是个倔强脾气,走时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倒是我这老婆子看着心酸”
柳絮身子发冷,周天福是个畜生。
掌灯时分,周兴家的唤柳絮,递给她一个方子,“明日你就照着这个抓草药,记住”
桌子上放着一锭银子,周兴家的道:“这银子用抓药,捡成色好的”
柳絮既喜且忧,喜得是可以借着抓药回柳家一趟,忧的是周天福吃了补药,有几味药是大补,补身体的同时,火气上来,周天福没地方消耗过剩的精力,可不是找女人下火。
周家的早膳,一般是稀粥和白面馒头,侍候周家三口吃过饭,柳絮和赵婆子才能吃,赵婆子身板结实,三两一个的大馒头,一顿能吃两三个,今早上破例有三个咸鸭子。
柳絮儿磨磨蹭蹭,细嚼慢咽,赵婆子吃了两个馒头,一个咸鸭子,还剩下两个馒头,两个咸鸭子。
周兴家的喊:“赵妈”
赵妈急忙在衣襟上抹把手,紧着过上房去。
柳絮瞅眼没人,忙把两个馒头两个咸鸭子用手帕包上,揣在怀里,把两个碟子里的剩菜划拉到一个碗里,就水吃了。
偷着往上房看,透过竹帘周兴家的正和赵婆子说话。
柳絮沿墙溜到后院,左右看看,无人,快速地把绢包塞在柴垛里。
刚放好,就见周兴家的朝后门走来,忙离开草垛,拾起扫帚佯作清理后院秋风刮落的枯黄树叶。
周兴家的停住脚步,盯着她,柳絮心里突突的,紧张地想,周兴家的精明,是不是让她发现了。
周兴家的说了句,“你一会抓药,去稍远一点的德生堂,哪里铺面大,草药齐全”
柳絮儿心一松,随之又一喜,这下子回来晚点,也有话说,忙答应声。
周兴家的就出门去了。
柳絮手不拾闲,拾掇完灶间,站在院子里往西屋望了望,周天福没使唤她,赵婆子早饭后都是在西厢房小屋里歇着。
柳絮摸摸怀里的药方和一锭银子,灶间里取下一个篮子,去后院从柴垛里把这两日攒的用绢帕包着的白面馒头放入,上面用干净的布盖上,挎着篮子,走到西厢房门口,朝里喊了声,“赵妈,我去抓草药了”
不等赵婆子回答,脚步加快,朝院门走去。
赵婆子从屋里出来,“天凉,回屋加件衣裳”
柳絮儿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不冷”
出了大门,柳絮儿像做贼似的,长嘘口气。
走到胡同口,柳絮打听去德生堂的路,加快步子,边走边问,过了两条街,看见挂着幌子的生药铺,正是周大娘说的德生堂。
把方子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按方子抓药”
掌柜的趋近看了下药方,一样样的开始称药。
柳絮盯着一堆堆草药,踌躇一下,指着其中一味蛤蚧,“这味药怎么这样碎,掌柜的,能拿点好的出来吗?买不好,我回家要挨主子说”她故意挑剔。
掌柜的陪着笑脸,“不瞒姑娘说,这味药剩的不多,这是铺子里货底子”
柳絮儿赶紧说,“这味草药先不抓,其它几味药先抓着,等过几日你们铺子进新货,我再过来补齐”
柳絮暗想,缺一味药,就配不成一副,这劳什子下火的汤药,让周天福喝不上,过几日还能借着由头出来一趟。
生药铺离柳家住的街有一半的路,柳絮儿沿着街道,仔细辨认街面铺子,她牢记来周家时轿子经过的地方,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看见柳家住的剪刀胡同,巷口下道,抄小胡同。
拐过一堵泥墙,看见柳家的院门,院门关得紧紧的,柳絮心头止不住咚咚直跳,走到大门口停顿下,有点胆怯地推开门,院子里无人,无一丝动静,她心又提起来,走到屋门口,轻轻推门进去,灶间也无人,她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孩子们呢?孩子们若在家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快步进东间,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靠着门框,心一松,几乎落泪,柳芽儿和宝儿俩个正趴在炕上玩。
俩个孩子看见她,叫了声,“姐”高兴跳下地,围住她,柳芽儿扯她衣襟,“姐,你咋回来了?”柳絮心里热乎乎的,孩子纯真,感情真挚,三个孩子是她在这世上的仅有的亲人。
柳絮想起,忙从筐里摸出手绢包“看这是什么?”她把两个手绢包放到炕上,解开结。
两个孩子大叫,“白面馍馍,有白面馍馍吃了”
柳絮一摸,天凉,馍冷硬,“姐给热热”拿着到灶间,生火,隔水蒸上。
两个孩子围着她亲近,宝儿奶声奶气,“宝儿都想姐了”
柳絮蹲下摸摸宝儿小脸,“宝儿乖,姐走听哥的话了吗?”
“宝儿听话”
柳絮想起,四处瞅瞅,问:“你哥去哪里了?”
宝儿摇晃着小脑袋,“哥哥去学堂”
“学堂?”柳絮反问一句,纳闷,家里没闲钱交束修费。
柳芽儿懂事,补充道;“孙大官人家办个私塾,我哥哥每日都去趴着门缝偷听,有几次孙大官人家的小子撵我哥,还叫一群孩子一块打我哥”
柳絮急忙问:“打坏了没有?”
柳芽儿摇摇头,“我哥跑得快,没撵上”
柳絮难过地道:“是姐无能,不能让哥哥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