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
这个念头一起,时夏立刻叫停,她进了电梯。
叶兰说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顿热乎的饭了,时夏本来打算带她去吃点热的。
上了车,叶兰眼巴巴盯着她方向盘上那只飞越的豹子,问她:“你怎么这么早就参加工作了?这车是你买的吗?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钱?一万?”
金钱一向是她们之间的敏感话题,时夏只挑了重点回答:“车是别人的,我还买不起。”
叶兰不是没听出她的防备,悻悻地转回头去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你带我去哪吃饭?”
时夏说:“你不是想吃热乎的吗,去了你就知道了。”
叶兰:“你有认识的西餐厅吗?”
时夏侧眸看她一眼,跟着移开视线,打开转向灯,“有。”
……
时夏带叶兰去了上次徐子煜带她去的那家法餐厅,优雅的侍者,美好的环境,叶兰点了最贵的牛排,又开了一瓶红酒。
时夏全程没有阻拦。
反正剥削她是叶兰的本能。
这才是她。
什么穷困潦倒、母女天性,她本性里除了贪图享受之外,什么都没有。
时夏不禁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她也无需纠结心软了。
第一次到这种高级餐厅,叶兰表现得兴奋又羞怯。
她看起来对餐桌礼仪并不陌生,刀叉的用法也很熟练,只是时隔太久,她在做下一步之前,总是习惯性地看一眼时夏,像是在寻求认同。
见她默认,她才开始行动。
前菜、主菜,她都吃得很开心。
变故在甜点上来的时候。
时夏还以为是法式布蕾太甜了,叶兰只吃了一口就僵住。
不等她开口询问,叶兰突然开始哭。
起初是无声地掉眼泪,然后有些呜咽声溢出来,紧跟着她干脆扑在餐桌上大哭不止。
侍者以为这边出了什么事,过来询问状况的时候被时夏抬手制止了。
叶兰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最后因为声音太大,被侍者提醒打扰到了其他客人,时夏才不得不打断她的伤心。
她起身准备买单走人,让叶兰到车上再哭,谁知叶兰还不想走。
时夏不得不继续坐下来。
叶兰用餐巾当纸巾,擦泪又擦涕,擦完后突然笑出来,“我跟你爸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吃的就是西餐,还是他教我刀叉应该怎么用的。我当时很紧张,非得看到他点头才敢动。你刚才看我的眼神,跟他真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说起时茂,还是这么温情的开头,时夏皱了下眉头。“你还对他有幻想?”
叶兰摇头:“没有了。以前有,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说完,她又开始哭,哭了一会儿,她抬头望着时夏,“对不起啊。”
她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么一句,时夏微怔,“什么?”
“你爸之前因为你总跟我吵架,我想不通,明明你就跟我俩长得一模一样,他怎么还会怀疑你是不是他亲生的,后来我知道为什么了,心里还是有很多事情过不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把全部责任都推给了你。”叶兰说。
“对不起啊,小夏。”她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时夏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叶兰,不禁在想这是不是她的另一种招数。
也许此刻时昭正潜伏在哪里,只要她的表情或动作有哪里不对,他们就会扑上来将她撕咬得血流成河,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
可时昭明明不在这里。
过去的阴影让时夏本能地怀疑叶兰示弱的目的。
但叶兰似乎只是想示弱而已。
那个晚上,她说了很多很多话。
从餐厅出来,到回家的路上,再到时夏帮她开的酒店房间。
叶兰说了很多关于她和时茂的过去和现在,言语间仿佛在向时夏悼念她死去的爱情和婚姻,却绝口不提她的三个孩子。
一直到叶兰自己说得累了,要休息了,她主动请时夏离开。
看着她站在房门后的模样,时夏有瞬间的怔忪。
她真的变了。
从酒店出来,时夏回头望向楼上,却找不到哪个是叶兰的窗口。
这一整晚,她都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来找时夏。
但还能为什么呢。
她只是想来投靠自己的女儿罢了。
回到家,时夏给迟让打了个电话。
N城此时已是午夜,而加州才过正午。
望着窗外的夜色,她问电话那头的人:“爱情到底是什么?”
看着叶兰,她实在觉得爱情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
令人迷失,丢掉自我,直至失去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可想到迟让,时夏又觉得爱情明明是那么美好的存在。
给她力量,让她觉得人生真的很值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件事情,放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迟让说:“你不是叶女士,你不用套用她的处境想这些问题。你当下看到什么,什么就是爱情。”
时夏又问:“那我们以后会分开吗。”
科学研究表明,爱情只是大脑分泌出的一种激素,是有代谢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