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回到酒店,他窝在沙发里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处理秘书发来的文件,调整了下坐姿,裤兜的地方有硬质的东西硌了下皮肤,他伸手去摸,赫然发现是那天沈衍给他的U盘,他塞兜里便没碰过。
也不是没有碰过,只是潜意识抵抗打开U盘,他对记忆里的席坤影响其实很深刻,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也有没有忘记。
可好奇心如潘朵拉魔盒,看过后便被勾住,吸引人蠢蠢欲动,去打开魔盒,探索魔盒里的秘密。
席知恒薄唇紧抿,笔记本屏幕上发来的邮件他打开了,但并没有关注里面的内容,他拿出U盘放在掌心,目光定格在这一小小的U盘上,半晌后面无表情地插进电脑里,打开。
画质不甚清晰,视频里的人却格外醒目,拥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席知恒的五官轮廓和他有七八分像,但气质却和视频里的人截然不同,痞气十足,却又在不经意间展露出冷硬的一面。
视频里的场景是在光怪陆离的夜总会,席坤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和一群流里流气人称兄道弟,怀抱美女,举杯饮酒,场景靡烂,像是陷入一场堕落者的狂欢宴会。其中有人喊“坤哥,新到的一批货要不要尝尝啊?”
席坤插科打诨,笑婉拒了兄弟的好意,继续搂着怀里的女人亲亲我我,似乎同他们那群人没有区别。
视频没头没尾,又转向下一个,席坤坐在破烂的小屋里抽着烟,神情萎靡,旁边的小木桌上的托盘里放置有注射器和不明液体,他目光空洞地望向阴雨绵绵地天空,嘴里呢喃“对不起啊,孙琼小恒。”
最后一个视频里,席坤已经被毒品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不知道蜗居在哪一处,比上个视频里的地方更加不堪,不能称之为人住的地方,席坤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形容枯槁,身体极度消瘦,他迷惘而艰涩地朝对面不露脸的人讲:“给我,给我……”
视频里传来对面男人粗噶的声音,出境的只有他短粗的手指,晃动着一小袋白色粉末,“你爬过来,学几声狗叫,我就给你。”
席坤浑不在意,他耳里听到的只有“给你”二字,他费力地一点点往于他而言是天堂的地方爬去,一伸手便是触手可及。
啪——,席知恒合上电脑,没有继续看下去,他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里,眼底浓稠度的墨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浓。
沈衍的电话不难要到,他让秘书下去打听,没要二十分钟,一串数字便发到他的微信上。
席知恒直接拨打过去,响了一声后接通,对方缄默不语,他目色清寒:“是我。”
经由电流处理过的声音有轻微的震动,电话那头的人处变不惊道:“看来你看完了。”
席知恒直截了当:“你想表明什么?”
沈衍淡笑:“席知恒,就像你看到那样,我只是告诉你,他吸毒而已。一个吸毒的卧底,有什么比这更讽刺。”
他话语里讥讽十足,却又夹杂着更多其他的情绪,他听出席知恒的语气不善,似乎能想象到他的神情,沈衍温润的脸上笑意不减,“顺便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以为席坤是出轨?他只是为了利用胡嫚接近赵鸿。”
赵鸿是他的养父,也是毒贩团伙里重要的负责人之一,胡嫚当年被他的亲生父亲始乱终弃,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却又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之下选择投奔赵鸿,企图瞒天过海把他说成是赵鸿的亲儿子。
纸终究包不住火,随着沈衍的成长,相貌上的区别巨大让赵鸿起了疑心,本来没有多怒气,赵鸿有自己的心思,然而胡嫚却生了离开他的心思,转而寻求席坤的庇护,也就有了所谓的出轨事件。
可笑的是,胡嫚竟真的爱上了席坤,不仅奢望得到他的人,更奢望得到他的心,殊不知席坤对她从未有过心动。
“结果你也知道。”沈衍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中途又改口,“他死了。”
胡嫚给赵鸿透的底,她无法忍受这个男人不爱自己,绝望地同归于尽,同下地狱。
而随之席坤的死亡,他们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席知恒被许家的人接走前往燕城,而他被抛妻弃子的亲生父亲寻找到,接到国外,两个似乎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终究在燕城这一方天地重聚。
宛如所有事情冥冥中早有它的宿命,逃不开挣不脱,就像他在茹景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也意味着永远离开。
“有的人死了,他依然活着。”席知恒仰面望着眼前亮着的灯光,周围晕染出模糊的光圈,他冷静自持地讲,“何况赵鸿在那一年被缉拿归案,这一点不会变。”
沈衍笑了笑,撂了电话,留给席知恒一室的心思满地,一夜无眠。
……
孙琼在周末的晚上醒来,身上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保镖第一时间通知席知恒,以便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席知恒坐在车上,瞥了眼手边的相片,是茹景离开前交给他的,她当时进他的卧室是为了寻找相册,刚踏进屋子看到狼藉一片的同时,注意到被扔在飘窗上的相册,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光芒,刚好落进她眼里。
她去抄起相册时,最内侧滑出几张照片,是他和孙琼的合照,还有几张孙琼单独的照片,角度明显是偷拍,最右边还挤进来席坤的大半张脸,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嘴边的笑意很深,眼神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