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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着一点儿难得的期许,戚野慢慢爬上楼。
    今天在外面站了整整一个白天,他关节都是僵的,爬楼爬得很慢。
    从一楼到五楼,十户人家的年夜饭香味一个劲儿往胃里钻,比路上的风雪还磨人,熬得他眉心直跳。
    好不容易捱到六楼。
    戚野站在门前,回想着一路上闻到的饭菜香味,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冰凉的钥匙——
    “啪!!!”
    门开了,迎面飞过来一个啤酒瓶,还有呛人难闻的劣质酒气。
    戚野全身僵硬的关节在那一瞬突然变得异常灵敏,想都没想,下意识闪身躲开。
    啤酒瓶重重砸上对面人家的房门,碧绿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好在对门一直没有人住,否则此刻一定会操着菜刀出来骂娘。
    “你他妈跑去了哪里鬼混!”
    然而对门没有人骂,不代表就安静了下来,戚野刚躲开一个啤酒瓶,下一个紧接着砸过来,“你是不是想饿死我!说!你是不是想饿死老子!”
    戚野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瓶子彻底砸碎了先前不切实际的荒谬幻想,他站在门边,全身绷紧,警惕而戒备地盯着瘫在沙发上,被一圈空啤酒瓶包围的戚从峰。
    对方显然喝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酒,扔完那两个酒瓶,骂了几句,就开始大声打起呼噜。
    戚野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确定戚从峰不会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这才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没有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没有和颜悦色的父母,暖气费常年拖欠,这个家甚至连供暖也没有。
    寒气凉飕飕往骨缝里钻。
    踩在廉价劣质的木地板上,戚野没发出一点儿动静,胡乱找了件不合身的长袖套上。刚套好衣服,戚从峰再次短暂醒了过来:“滚去做饭!快点!别他妈让老子揍你!”
    男人高高抬起手。
    戚野眼皮近乎失控地跳了两下,伸手用力按住眼睛,没吭声,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半个月前买的菜早就吃完了,临近年关,这两天菜价贵,戚野没舍得买。
    他在空空荡荡的柜子里找了半天,最后只找到大半包生产日期不详的挂面,还有两枚早就不新鲜的鸡蛋。
    戚野烧开水,下面。
    把鸡蛋打到碗里,确定没有坏,才倒进锅里。
    等待面熟的时间里,不知道谁家新做了糖醋排骨,酸甜的焦香味飘上来,戚野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关上火,捞出面,将荷包蛋卧到碗里,把戚从峰的那一碗放在茶几上,然后端着自己的这一份回了屋。
    舍不得吃烤红薯,更舍不得花钱在外面买饭,戚野今天卖了一整天的烤红薯,也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就着糖醋排骨的香味,他狼吞虎咽吃完碗里的面。
    还没来得及夹起碗底的荷包蛋,房门“砰”地被踹开。
    戚野盯着荷包蛋,犹豫了下,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机。
    根本来不及闪躲,戚从峰的拳头已经重重砸了下来,落在他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大过年的!你就给老子吃这种猪食?!”
    即便戚从峰是个步伐不稳的醉鬼,成年男人的力量也大到可怕,戚野感觉肩胛骨都要碎了。
    他没出声,也没喊疼,一手端着碗,一手熟练地护住头颈。
    按着以往的经验,戚从峰打累之后就会收手。
    “你不是出去找钱了吗?!钱呢!”然而或许是因为过年,今天的戚从峰格外亢奋,一巴掌打翻了戚野手里的碗,又顺手抄起一旁的板凳,“偷偷花掉了是不是?小杂种!”
    木头板凳早被戚从峰打得散了架,他抽出一条板凳腿,直接甩向戚野的小腿。
    戚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弓起身,盯着不远处同样掉在地面上的荷包蛋。
    理智告诉戚野他应该立刻逃跑,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尽管没有暖气,这个由内而外散发着廉价酒味的老房子还能为他提供几栋挡风的墙,一口热水,以及一个勉强睡安稳觉的地方。
    要是出去,今夜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叫你偷钱!叫你糊弄老子!”但落在他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越打越亢奋,戚从峰丢下板凳腿,又去找皮带,“老子的皮带呢?看老子今天不他妈抽死你!”
    戚野原本保持着抱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听见戚从峰带着酒气的低语,突然一个打挺,从地上跳起,狠狠推了对方一把。
    拳脚和板凳都可以忍受,但铜头皮带抽在身上一抽就是一道鼓起发烫的红印。最恐怖的是,铜头那一端如果打在脸上,以戚从峰的力道,绝对能把他硬生生打出血来。
    他还要去上学。
    没有钱再去看病了。
    毫无防备,戚从峰被直接推倒在地。
    他骂骂咧咧抬头,只看见戚野飞快从地上捡起荷包蛋,一把塞进嘴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
    许愿裹紧那件桃红色的棉衣,手足无措地站在单元门内。
    男孩把棉衣丢给她后,什么也没说,自顾自骑车离开。
    路面滑,他骑三轮车骑得慢,然而她光着脚,追得也不快。等到一路跌撞着追进小区,只看见楼下眼熟的三轮车,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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