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多山, 地少,所以价格比并州更贵些,一般人家只有几亩田, 一块块稻田都不大, 跟边城那种一眼看过去几百亩完全不一样。
江子吉领着一群弟弟妹妹在田间走动,抓了一兜子蚂蚱,说要拿回去给李青文炸着吃。
虽然这东西是优质蛋白没错,但想到出处, 实在没法下嘴, 李青文同他说了半天, 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京城出发的商队终于到洪州了,按照之前的约定, 将几车东西拉到江家,大都是布匹、丝绸, 还有江淙从边城带回来的各种干货和鲟鳇鱼干。
他们这些人,除了蒋立平都在这,不用李青文一家一户送,张玉海他们各自就把自家那一份拿到了。
李青文打开盒子, 里面装着满满的金黄色的肉松, 分给江家的孩子们吃。
因为人手多, 江家的房子起来的很快, 也是老天爷赏脸,三月四月份没下几场雨,这样才没耽搁大家伙干活。
他真是想帮着做点事情, 奈何都不让, 只能天天跟一群孩子混在一起, 有时候是他哄孩子, 有时候是孩子哄他。
连房子带院墙一同起来,将里外的各种泥巴和土都弄干净,然后开始青砖铺地。
因为还要晾晒,短时间之内住不进去,但此时江家跟李青文刚来时完全不一样了,不得不说,砖瓦房看上去和住着都的确很干净、整洁。
江家焕然一新之后,高玉宝和张玉海他们成亲的日子也近了,梁氏带着两个媳妇给江淙和李青文弄新衣服,难得有空闲的江淙趁着这个机会跟李青文一起上山。
此时距离人工授粉已经过去些日子了,李青文正好也要看看有没有成功,到橘子树下,想要检查做了标记的那些枝条上的干的花下面,子房有没有膨大。
能忍的了边城的冷,却招架不住这里的日头,李青文被晒的通红,脸像是裂开一般,不得不抹上了特意从县城买回来的油膏,要不出汗淌下来,沙的疼。
买这东西时,江淙是自己去的,因为这东西只有女子才用,一般都在胭脂水粉的铺子,江淙要了最贵的,这东西小小的一盒子,怕不够,多拿了几盒。
鲜少有男子亲自买这东西,掌柜的可是夸赞了一通,说江淙的娘子有福气,寻到他这般贴心的。
江淙一句都没有反驳,笑着客气了几句,回去还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李青文。
李青文跟他打听到底是哪家铺子,自己也去逛逛,给自己的“娘子”买点东西,毕竟他自认也是个贴心的。
洗干净脸,涂抹上油膏,清清凉凉的,晒伤的地方好像都被抚慰到,这东西确实有贵的道理。
不能像别人那样穿着凉快的汗衫,李青文出门还得包裹的严实,头上戴着大大宽宽的草帽。
橘子树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上面的李青文垫脚也看不清楚,他让江淙瞧一瞧。
以江淙的眼力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事,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站在身后,将李青文托起来,让他自己看。
做为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被当成小孩子一般对待,李青文自尊心受到了微妙的伤害,他挣扎的要下去。
挣扎着,挣扎着,嘴巴就亲到了一起。
先动嘴的是李青文,因为他觉得额头渗出一层的汗的江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上去更好看了,没忍住,然后嘴巴就凑了上去。
刚一亲到,就察觉到江淙身子僵了一下,李青文还以为自己奇袭惊人,结果腰被搂住,就听到他哥开口说道:“爹!”
李青文猛的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家和,脑袋“嗡”的一声,僵硬成了一根木头。
“江淙,你在做什么?!”江家和脸色铁青的喝道。
“没事,早晚都会有这么一遭。”江淙手抚着李青文的后背,出口安慰着,同时抬头,“爹,这事我任打任罚,咱们回家再说。”
很显然,眼下这情形,李青文无法安心,他后悔自己太莽撞,在外面应小心些的,这里不是边城,人来人往的,被发现便是一场灾难。
江家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俩人关系亲密,但、但再、再怎么,也不能、也不能……
眼见着他们两个人还抱在一起,江家和气的上前,一巴掌甩在江淙的脸上,双眼冒火,“你个畜生,对得起李家人吗?!”
江家和气急了,这下用了十成的力道,江淙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挨这顿,并没有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被打偏了头。
完全没想到,两个人的事情会这样突然被发现,李青文下意识的挡在江淙的身前,却被江家和拉了过来,“仔儿,不要怕,大伯打死他这个狗东西也不能再让你受这个欺负!”
因为太过生气,江家和声音都有些发抖,眼睛发红,狠狠的瞪着儿子。
见江家和再抬手,李青文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大、大伯,要打就打我,我哥没错……”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李青文也顾不得其他,紧紧的抓住江家和的两条手臂,“是我勾引我哥的,跟他没关系,要打就打我吧!”
江家和却摇头,一脸难受,“仔儿,你还小,这事跟你没干系,都是江淙给你带坏了,我对不起你爹娘啊……”
抹掉嘴角的血,江淙抬头,道:“爹,我和仔儿相互喜欢,以后我会到李家认错,您别动气,小心身子受不住。”
“江淙、江淙,原来你一直说不想成亲,就是、就是……”江家和大口喘气,“你做出这种事情,还怕我气不死?!”
李青文另外一只手赶紧给他顺气,江淙弯腰捡起草帽,给李青文戴上,江家和气的想要抬手把帽子打飞,但看李青文被晒红的脸,只能咬着后槽牙忍住了。
这时,有人上山了,远远的跟他们打招呼。
虽然震惊,但江家和到底也不想把家丑在外面宣扬出去,拉着李青文就走,江淙跟在后面,不靠近也不落远了。
李青文忐忑的回头看着,道:“大伯,你不用忍着,打我一顿消消气……”
江家和喘了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仔儿,这事不怪你,都是江淙的错,你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这事多、多……”
到底没说出太难听的话来,江家和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已经二十岁的李青文不知道为啥江家大伯只怪自己的儿子,频频偷看江家和的脸色。
走到拐弯处,江家和才想起来,家里人更多,又停了下来。
江淙后脚也到了,看着爹的脸色,知道这个时候能说话了,道:“爹,你不是说愿意送我到李家做儿子,怎么现在反悔了?”
李青文紧张的回头给江淙使眼色,让他这个时候说点软话。
“我是那样说了,可没让你骗人家儿子!”江家和道:“你咋样,我不管,仔儿现在功名在身,以后是要做官的,你、你把他……你摸摸你的良心说,咋对得起李家的人?”
“我本来也不想成亲的!”李青文连忙道:“再说,没有我哥,我都死了两回了,也活不到现在。”
李青文这般一说,江家和沉默了,江淙对李青文道:“别乱说。”
紧紧的抓着江家和的胳膊,李青文道:“江大伯,别生我哥的气,虽然我们同为男子,相互喜欢不被世人所容纳,但我们也没有做坏事,除了不能有后,这一辈子跟其他人也没甚区别……虽然孩子我俩没有,我们两家也不缺人传宗接代……”
这个时候,李青文就无比感谢嫂子能生,虽然他们兄弟几个都没成亲,但家里一两年便有一个孩子出生,一直热闹不断。
看着李青文,江家和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我以后真的没有脸面见你爹娘了。”
李青文小声道:“也许我爹娘知道我和江淙在一起,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哥多好啊。”
江家和对着李青文是生不起来气的,只瞪江淙。
一直僵持到晌午,齐敏过来喊他们回去吃饭,看到江家和脸色不好,再看江淙挨了打,不知道发生了啥,打趣道:“大伯,尽可量别打脸,江淙还得去吃喜宴呢,旁人看了不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行人回到家里,因为他们父子看上去不对,吃饭的时候,江家的小孩子们都没咋敢闹腾,李青文更是如坐针毡,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完饭,江淙要将李青文送走,江家和一声断喝,“你要带仔儿去哪儿?”
“他留在这里只会跟着难受。”江淙道:“爹有啥想问的,我不会隐瞒。”
“哥,我还是留下来。”李青文抓着江淙的手,表示这事一同应对更好些。
一看他俩这亲密动作,江家和脸色更黑了,却没有动手,只让齐敏先把李青文送到马家。
李青文不想走,江淙伸手把他帽子正了正,“先去睡个觉,晚点我去接你。”
齐敏和胡立川俩人把他拽走了。
离开后,胡立川好奇的打听了两句,李青文心不在焉,都没咋听进去,倒是齐敏让他闭嘴,别再问了。
李青文神情恍惚的到了马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这时候他要是能睡着才是真的有鬼了。
因为受了江淙的托付,齐敏也没走,就在隔壁歇息。
李青文想,只等个一两天,就回江家,就算是把脑袋磕破,也要求江家和网开一面。
结果没等到他去,江淙先寻来了,看到脸上没多什么伤痕,李青文才稍微松了口气。
“哥,我不该在外头……”
他还说完,脸颊就被捏住了,而且是被捏了又捏,好像在感受手感一般,然后江淙俯身,重重的碾在柔软的唇上。
因为白天的悲惨经历,李青文对这事已经有点杯弓蛇影了,不自觉的想要躲,但脸还在人家手里,逃不掉,被狠狠的亲了一通。
待他的脸憋红了,江淙才停下来,微微笑道:“倘若你那时多亲一会儿,哥挨这一顿也不冤枉。”
李青文急忙问道:“江大伯还在生气不?”
“还在生气,这阵子应该不想再看到我。”江淙边说边脱衣服,李青文赶紧制止道:“现在还是白天……”
江淙停下来,盯着他,挑了挑眉,黝黑的眼眸带着笑意,“可是我等不到晚上了。”
李青文一脸震惊的看着江淙,出了这事,竟然还有那个心情。
他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江淙忍住不笑,“我觉得还是早点上药才能早点好。”
李青文一愣,旋即便看到江淙后背都是一条条的红色伤痕,不少地方都红肿破皮了。
这次江家和确实没打脸,但儿子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也不可能心平气和。
李青文撅着嘴巴生气,手上抹药的动作却是很轻柔,心里暗下决心,他得早点跟家里透漏风声,省得像现在这次这般突然被抓个正着,打了个措手不及。
“疼吗?”李青文一边擦一边问道。
“如果仔儿能亲哥一口,就一点不疼了。”江淙这般说道。
虽然知道这是托辞,李青文轻轻“哼”了一声,从肩膀那里找了一处没破皮的地方,亲了一口。
羽毛一般的轻吻,江淙反应倒是挺大,身子一绷,扯动伤口,好几个地方渗下血珠子。
李青文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又惹祸了。
江淙却将他的手给扯过来,放在手心里揉了揉,道:“怎么随便动手打人?”
因为天热,伤口不能捂着,上完药,江淙便裸着上半身,李青文问道:“要不要我去跟江大伯请罪?”
“仔儿有啥罪?”江淙懒洋洋的开口问道:“说来听听。”
李青文垂下头,低声道:“害你娶不到媳妇,生不了孩子。”
“我不会成亲的,这事早就跟家里说清楚了。”江淙道:“这次回来,你可听有人说要给我相看姑娘?”
这话江淙从前也说过,不过没提原因,而且这次回来,确实没人提给江淙娶亲的事情,李青文问道;“为啥?”
“我的眼睛跟其他人不一样。”江淙道:“祖上也有这般的,通常在壮年时会双目失明,这事只有家里人知道……”
李青文猛然抬起头,失声道:“失、失明?!”
“在查图部落的时候被治好了,不用担心。”江淙捏了捏他的耳垂,道:“我自己蒙着眼睛呆过一阵子,就算是真的有一天瞎了,也能照顾好自己和仔儿,当然,还是会有些不便,仔儿会嫌弃哥吗?”
“当然、当然不会了!” 李青文不停的眨着眼,他早知道这事,却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江淙一直都知道,却没有告诉自己。
“现在、现在真的好了吗?”李青文盯着江淙好看的眼睛,想要看出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