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好奇啦,”察觉到他蹙眉,徐方亭立刻改口,“好奇害死猫,嗯。”
徐方亭试了一只脚,合适,按店员指引试穿上一双,走几步,蹦跳两下,轻盈,舒适,果然跟她现在鞋底硬板板的那双天差地别。
“挺好的。”
谈韵之颔首道:“那就这双。”
徐方亭坐下把鞋脱回去,换上自己的硬板板。
然后,徐方亭又以相似流程试穿了运动羽绒服和长裤,谈韵之结过账就把东西交她手里,婴儿车挂了背包和两个购物袋,已经满仓,她便拎了一路。
一直回到榕庭居家中,徐方亭抬手给他示意:“小东家,这个送你房间上面?”
谈韵之弯腰脱袜子,天冷终于肯穿室内鞋,说:“你的东西,问我干什么。”
徐方亭卡壳一瞬,犹疑道:“这是,给我的?”
“不要?”
徐方亭难掩惊喜,却疑惑犹在:“像手机一样的工作套装吗?”
“你家人过年不会给你买新衣服吗?”谈韵之心平气和说话时像自言自语,自顾往里走着,留给她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姐以前每年都给我买。”
徐方亭低头看了眼巨大的纸袋,皱了皱鼻子。
她一直习惯做姐姐:在家里,她是傻子亲哥的姐姐;帮人带孩子,她是孩子们的姐姐;无论在哪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一直习惯姐姐这个照料者的角色。
可是现在,她好像当了一回妹妹,真真切切感受到被照顾的温柔。
第22章
徐方亭帮谈韵之面试一个过年留在沁南做钟点工的阿姨,除夕前两天,她和孟蝶一起搭上长途巴士,汇入春运返乡大潮。
孟蝶一路吃各种小零食,徐方亭可能这半年饮食升级,口味改良,对吃食少了以前的饥渴,加上皮质座椅味道奇特,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水。
城市的繁华一路抛在身后,村落逐渐成为主景。
在舟岸市换乘回仙姬坡的短途汽车,没有售票员,没有报站,招手即停,随地下客。
现在许多人家消费得起汽车,车厢内只坐了不够三分之二的乘客。
孟蝶不再吃零食,和徐方亭一起望着窗外。两个外出打工的女孩有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情愫。
在仙姬坡村门下车,让司机多停一会抽出行李箱,合上脏兮兮的行李箱门。
等汽车离开,徐方亭和孟蝶掩鼻吃了一口尾气,才拉着箱子过国道。
许久未归,一路多出几栋在建的房舍,孟蝶在一道岔路口处跟她道别,徐方亭继续往仙姬坡的心脏走。
乡村房舍缺乏现代美感,配色失调、夸张或不够工整。一般哪家用了某个色调的墙砖,周围总会出现与之相似的房舍。
那口她哥遇难的池塘,池水泛绿,垃圾漂浮,恶臭隐然,再也不是小时候作文里歌颂过的可爱。
城市的繁华与文明规整她的审美,徐方亭头一回对长大的地方生出微妙的疏离。
当蛀牙般的小家出现在眼前,她得承认她可能没有挑剔的资本。
徐方亭家占地百来平米,只有一层,水泥地板,红砖内外墙。
她从背包掏出钥匙开不锈钢门,叫了声妈,没人回应。
她的房间一半堆放旧物,一半是她的床、书桌和衣柜。徐燕萍早打扫干净,旧式带蚊帐架的床上铺着她高中那一铺被子,书桌纤尘不染。
屋里只有一根日光管,红砖墙吸光性太强,徐方亭得在书桌周围墙壁糊上大版挂历,才能稍微提供反光。
此时日历上的褶皱积了灰,像一条条灰虫子附在白纸上。
外头传来电动三轮车的声音,徐方亭放下东西出门看,徐燕萍骑着一辆蓝色的回来,应该是舅舅家的,他们家那辆早在车祸中严重变形。
她响亮喊了声妈。
徐燕萍边笑边扶着腰慢腾腾进屋,“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晚饭才能回来。”
徐方亭放倒行李箱,取出给徐燕萍买的衣服。
徐燕萍捧着衣服,笑眯了眼,“这得多少钱啊?”
徐方亭说:“不贵。”
“哎哟哟,”徐燕萍摸着料子,衣服上身后,在斑驳的衣柜镜正了正衣领,正看侧看,摸摸袖口又试试口袋,“这衣服真好。”
徐方亭叠起胳膊倚在柜子边,脑袋也轻靠上去,笑道:“一下子年轻好多岁吧。”
徐燕萍又说:“以后可别给我买那么好的衣服,我平常也没机会穿,干活不方便。”
谈韵之那句话突然闯进脑袋,徐方亭下意识便搬出来:“过年总要买新衣服的。”
徐燕萍惭愧一叹,“都到了女儿给妈买衣服的年纪了。”
徐方亭的一句“我已经工作了嘛”溜到嘴边,卡顿片刻,犹豫咽下。工作像一个长期的承诺,她还没能力将这种状态持续下去。
“一会我和孟蝶到镇上逛会,剪个头发,半年没剪了。”
徐燕萍小心翼翼脱下衣服,展开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你才刚回到,又要出去,搭车不累吗?”
“不累,好久没放过这么长的假,趁空玩玩。”
口袋中手机震了一下,大概孟蝶在找她,徐方亭边说先走了。
果不其然,孟蝶没多久骑小电车到她家门口,跟徐燕萍打过招呼,载她一路到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