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这样一场,便是幸事。爱一个人,本就没有非要永远在一起。将来你若需要我,我可以随时为你回京城,以任何身份都行,唯独,我不能是你的妻子。”
“为什么不能?”
苏婵却不说原因,只是笑了笑,继续往他碗里夹菜。
他都明白的。
就像,三年前他不顾一切要送她出京城,她如今也不过是,做的和他那时一样的打算。
可陆暄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克制着情绪,“若我娶了别人……”
他看到苏婵的动作一滞,“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在意吗?”
“……在意的。”
这一点苏婵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他,便大大方方承认,“可比起你能过得好些,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苏韫玉!”
陆暄忍无可忍,拍桌起身,手撑在桌上低头俯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拒绝我?你真的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吗?你这么做,我真的会觉得开心吗?”
“你明明也会难过,明明心里也有我,这些年你也想念我,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呢?”
一阵死寂过后,他颤抖着轻启唇齿,“很难吗?”
“信任我,依赖我,只是简简单单地跟我在一起,不考虑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对你来说很难吗?”
“你什么事都先为我考虑,可苏韫玉,你不知道,从我决定来找你的那一刻,你顾虑的这些,我都已经想好了。我有在尽力地为了你和我的将来去想办法,这些明明都是可以解决的。”
“……为什么?”
他眼眶突然红红的,撑在桌上的手指用着力,声音沙哑,“为什么……你只想着逃避呢?”
……
又下雨了。
吃完饭出来时,细密的小雨飘落,云知撑起伞,见两人还站在屋檐下沉默着没说话,便在旁边等了会儿。
刚刚那一顿饭吃得不算愉快,饶是陆暄极力克制着,但争吵的声音还是让外头守着的众人听见了,没有人敢去问,可云知看到自家姑娘的神色,还是心疼的。
便忍不住催促了声,“姑娘,再不走来不及了。”
苏婵这才回过神,“嗯”了声,“这就走。”
而后转向陆暄,笑容依然温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里过去不远就是知府大院,杜大人应该会派人过来接你。”
“温昀,”陆暄手指一颤,听得她用极轻的声音同他说:“我不送你了。”
话音落,她便转身踏入了风雨中,单薄的身影渐渐朦胧了一层水雾。
陆暄看着人群中她渐渐模糊的身影,眼前也好像突然蒙上了水气,站在原地良久,他突然冲进雨中,拨开人群,横冲直撞地奔她而去。
“主子!”
听到声音,苏婵蓦地停住脚步,还未回头,整个人就从背后被死死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风雨之中人潮涌动,所有人都从他们身旁快速走过,只留下匆匆一眼。
陆暄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可不能放手,就能留住她吗?
他不知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抱住她。
雨水打在身上有些凉,陆暄用自己的广袖为她挡去风雨,嘴唇贴到她耳边,声音低哑,“两天。”
“我还会在杭州留两天,两天之后,如果你不来——”
他突然哽咽起来,但还是克制着自己把话说完,“如果你不来,我就当,自己从未来找过你。”
苏婵身子微僵。
她没有回头,低垂的双手却已经紧紧攥住。
“苏韫玉,在这一段感情里,我已经尽力了。我从京城跑到杭州,能给你的承诺,我都给了,如果你还是不愿……”
他的手自她身前缓缓滑落,垂到她手边,“那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
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片刻未曾停歇。
吴兴老家中,苏婵把煎好的药端去给祖母。
她回来一天了,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起初煎药时少放了两味,放错了一味,还是云知发现的。
看她这个状态,苏夫人本来是想让她去休息的,可苏婵不肯,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苏夫人也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唯恐她再出错,更怕她一个不留神把自个儿伤了,只好让云知在一旁守着。
苏婵端了药进来的时候,林芳砚已经坐起来了,苏婵喂她喝完药,又倒了杯热茶让她漱了口。
全程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林芳砚在苏婵又一次把漱口的杯子递过来时忍不住说了句:“好了,我这都漱了三次了。”
苏婵这才回过神,说了声“抱歉”,拿了块干净帕子给林芳砚擦嘴。
做完这些,苏婵才轻声说道:“那祖母先休息吧。”
林芳砚看了她一会儿,“坐下吧。”
苏婵不解,林芳砚与苏容生当年生下了苏世诚之后便外出云游,好多年不曾回京城,与她实在算不得亲密,就连苏世诚和她也客客气气的,全然不像母子。
可饶是如此,苏婵还是乖乖坐到她榻边,“祖母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