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相当简单的几行字。
但顾蘅从头到尾都不是自己愿意进来的,她也没有什么要为人类控制异灵、赢得武器装备之类的雄心壮志,她甚至天生就对这本监狱主指南充满了质疑。
抱着杠精的心理,再想一想她听到的石头异灵的心声,顾蘅的脸色变得相当微妙起来:恶?这所谓的无限膨胀的恶就是……想要站在人家脑袋上唱一首歌?
啧,这还真是,相当别具一格的恶呢。
顾蘅瞅了瞅自己手里拎着的錾子,回忆起自己那天听到的心声,她决定再去亲身体会一下石头的恶。
***
监控前面坐着的男人清楚的看到,新任的监狱长拎着錾子哼着歌出了门。
她还叼着一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棒棒糖,大约是嘴里源源不断传来的糖的甜意让她微微弯着眸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半分阴霾,反而是开心的、迫不及待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她手里拎着的錾子,光看她监控里的表情和动作,医生根本无法把她的目的地和她的动作对上号:在刚才的反复搬动中,她似乎已经发现了那些工具使用中的猫腻。
但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上,他找不到半点恐慌和愤怒的痕迹:她甚至还有心情啃棒棒糖!
不管她到底是从哪里找到棒棒糖的,她怎么连一点负面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在这时候,她不该因为恐慌而陷入疯狂吗?赫拉
她不该责备他这个诱导了她使用工具的人吗?
她不该气恼的先找一个出气口再说吗?
医生望着屏幕上弯着唇角微笑着的女孩子,陷入了满满的迷茫。
他感觉到,新来的这位监狱主,似乎就和她微微红着耳朵但坦坦荡荡的当着他的面说出匪夷所思角度清奇的“我准备在生理期蹲到树面前,去蹭一树的果子”一样,是一个非常难以捉摸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医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也许会带来监狱稳定至今的最大挑战。
顾蘅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全部在监控器的监视之下。
她走到了石头所在的房间门口,在门口稍稍顿了顿,旋即重重推门走了进去。
这一次,大概是因为一天的冷却时间还没有到的关系,顾蘅并没有听到任何石头的心声。
但面对着这颗巨大的、内部透着隐约红色而且在一呼一吸一般不断膨胀的石头,也许是因为已经听过了他的声音,顾蘅却并没有丝毫的恐惧感。
顾蘅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錾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重重举起了錾子,顺着巨石面前一道深深的口子,往里重重一凿!
她还记得自己今天听到这块巨石说的话。
它说,再有一下,它就能自由了!
她观察过这块石头身上的所有伤口,也只有这一处一下上去似乎就能碰到里面的红色了。
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就可以看见石头内部的红,她不知道扎破了红色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显然,她的前任们一直在小心翼翼的不要扎破这层皮。
在监狱主指南上对42号的记录也有着相似的警告:
42号(血石):
每一次吞噬受害者后,血石内部的颜色就会变得更深。
血色涌动,仿佛受害者的尖叫。
我们不知道扎破红色后后发生什么,也许……那抹红色会吞噬周围的一切吧?
警告:血石对受害者似乎有种奇怪的碾压爱好,它会反复的在受害者身上磨蹭碾压,直到受害者血肉模糊为止。
血石似乎很怕錾子等锐物在它身上造成的疼痛感,但请务必注意,不要让你手上的錾子,打破血石的心。
第10章 10这不是你的责任
第42号摄像头清晰的拍下了这一幕。
年轻的、柔弱的、娇美的像是一朵小花一样的监狱长站在不停鼓胀着的血石面前,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稍稍犹豫,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再无保留:她一锤子重重敲在了血石的心口处,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个动作的危险性。
监视器前的英俊异灵刚刚变了脸色,42号摄像头已经完全被血色覆盖,摄像头前的景象,陷入了一片血色弥漫,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顾蘅却并不知道摄像头的变化。
她只知道,自己一记重重的凿击下去,石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表面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坚硬,尤其是那一片血污占领的内部,像是活着一样的膨胀、缩紧,然后当血雾涌动之时,她恍惚中看到仿佛有个活物,以一种迅疾如风的速度扑扇着从石头里跳了出来:常人看见一片血雾像是活着一样扑面而来下意识的动作都会是闪避,但顾蘅却顿了顿,硬是压住了自己躲避的本能。
那一天听到的话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想要站在她的头上唱一首歌……”
想起这一句话的同时,她握着錾子微微一矮身,闭上了眼睛头朝着血雾里的那个东西迎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
但作为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在这个已经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任监狱主的雾岛,循规蹈矩指引的道路尽头,早就已经为她清晰的标明了方向:死亡。
在她闭上眼的时候,痛楚并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有什么东西像是一缕风,缓缓的落在了她的头顶。
接下来,顾蘅的耳边传来了一道轻柔好听小嫩嗓。
“叽叽叽叽叽叽……”
她静静的闭着眼睛,连呼吸也屏住了,嘴角扬起了一缕无奈的苦笑:不管到底是啥玩意到底在唱什么歌,反正……她一点也没有听懂。
谁能告诉她一下,这所谓的一首歌到底有多长的时间?
隔着一道门,急匆匆赶来的异灵顿在了门口,随着室内传来的鸟叫,白衣异灵楞在了门外:到现在这声音都流畅圆融毫无中断,这一位新来的监狱主,误打误撞的竟然吻合了42号异灵的所有需求!
这真的会只是巧合吗?
他停在了门口,脸上的表情转为深思。
再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白衣异灵微微扬了扬唇角:这真是个有趣的监狱长。
也是个有趣的观察对象。
**
这一首歌的时间长的让顾蘅腿麻。
就在她感觉头顶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沉的她的脖子都快被压断的时候,鸟叫停了。
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道欢快的、得意的声音:“主人,主人,我的主人!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啦!”
“???”
顾蘅还有些小犹豫,但她头顶在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陡然一轻,整个沉重的压力一去,顾蘅想了想也就睁开了眼睛:她首先看到的是碎裂成了两半的石块。
室内格外安静,而在她的面前,躺着一把鸟喙状的武器。
作为顾家直系,顾蘅自然见过觉醒者们最珍贵的武器装备,所以在见到这把整体形态呈现出鸟喙尖锐状态武器的时候,顾蘅就猜到了它的属性。
她上前一步,拾起了这一把武器,当武器入手的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武器的性质:
【嘈杂的小鸟(危险级):
当小鸟歌唱的时候,你必须保持安静。
至少,安静听完这一首歌的时间。
silent!小鸟要开始它的表演了!】
武器的描述如同她听说过的那样模糊不清,但顾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听到了欢快的声音:“主人主人主人,小鸟真的好喜欢你啊!”
顾蘅凝视了片刻手里的武器。
她在把它收起来和丢掉之间犹豫了片刻,遵从心意问出了决定她后续动作的问题:“你曾经碾碎了多少个人?”
小鸟呆呆的“啾”了一声,然后才愤怒的叫了起来:“那不是我干的!啾啾啾啾不是我干的啦!”
大概是意识到了她眯起眼睛看着鸟喙的表情带着质疑和隐约的危险,小鸟在她脑海里一刻不停的辩白:“石头是石头,我是我!石头要保护我,所以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被它碾碎……”它的啾啾声淡了下去,“当我诞生的时候,石头就死了。”
小鸟的话语一开始是混乱的,但随着它急急忙忙的后续解释,顾蘅大概听明白了。
她这一次,是赶巧了。
一次一次的痛苦压制,已经把外头包着小鸟的那一层石头削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而她所选择的那块血雾区域内部正是在一天天长大的小鸟,所以当她毫无犹豫的一下狠狠敲破了石头皮的时候,小鸟的力量就在那一刻盖过了石头的保护,打破了外层的桎梏。
石头的攻击是本能,而小鸟的欲望却是歌唱。
就像武器的描述那样,它所要的,只是一首歌的时间。
顾蘅没有问它如果自己躲避,或者打断了它的歌唱会怎么样:这是一个不需要询问的结果,外头异常点附近大量的死亡数字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啊主人,你的异能真的好强哦!”它陶醉的小声说道。
“异能?”顾蘅隐约还记得自己昏迷当中听到的对话。
她皱起了眉头:虽然她之前推断自己能听到这些异灵的心声应该是一种异能,但是如果她真的是一名觉醒者的话,顾家有非常专门的测试手法,不可能会漏掉她的能力。
曾经被送来镇海的监狱长们都是普通人,如果她真的是个有异能的觉醒者,她根本就不可能会被随随便便的丢到这个地方来!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才是顾家的家训和处事方针,所以顾蘅虽然怀疑过自己能听到异灵的心声是一种异能,但在这只小鸟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却根本无法确认。
“你说,”她不敢置信的向它询问道,“我有异能?还很强大?”
“是啊。”小鸟嘟嘟囔囔的小声说道,“我能感觉到啊。”
就在这时候,小鸟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推门声响起,白衣异灵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顾蘅握在手里,再老实乖巧不过的武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恭喜您监狱长,获得了您的第一把武器。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位能这么快就将异灵转化为武器的人。”
他笑容里写满了真心实意,也的确满心怀喜、毫无阴霾。
顾蘅的心却还沉浸在小鸟刚才说她有异能这件事上,当下略有些茫然的低声自言自语:“我有异能?”
“是的。”她的声音虽然轻,医生却已经听到了。
他微微敛住了笑容,叹息道:“但您有一部分的异能出现了缺损。所以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感知到。”
“缺损?”顾蘅皱起了眉头,她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是的。”医生带着微妙怜悯和安慰的眼神温柔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安抚的说道,“非常抱歉,我无法治愈您的缺损。也许……如果我不是f级这样低的级别,就能治愈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