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泊锋打断了她,他拉住甘涔的手腕说:“走了。”
“泊锋!”
蒋丽攥紧了手心,扬起音调追喊了蒋泊锋的名字,蒋泊锋停了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从蒋丽锁上那扇燃起大火的门开始,他和蒋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从前他恨蒋丽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是想要母亲回来,现在他不恨了。
蒋泊锋拉着甘涔上车了。
路上蒋泊锋开着车,甘涔完全不敢说话,车子驶出了酒店,深夜的路上车不多,蒋泊锋开了两个路口,靠路边停了车,他对甘涔说:“涔涔,你来开车,好不好?”
甘涔立刻答应了,他和蒋泊锋交换了驾驶位,蒋泊锋坐在副驾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
蒋泊锋对蒋丽的感情大概就是文里的这句话:“从前他恨蒋丽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是想要母亲回来,现在他不恨了。”
没事!!蒋爹有甘小涔!!真的,也就是徐开办事不力,甘小涔还不知道蒋丽办的事,要是他知道蒋丽差点杀了他老公,甘小涔管他首长夫人不夫人的,鞋已经扔上去了!!
第九十一章 症结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他有没有问题我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在深夜驶进车库,甘涔解开了安全带,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发出啪的一声金属响声,他回头叫了蒋泊锋两声,蒋泊锋好像没听到,连车停了也没发现,直到甘涔的声音大了一些,他才睁开眼睛。
这套大平层位于繁华的市中心,距离中茂的总部大楼比之前的海边别墅要近得多,甘涔之前在美国留学,蒋泊锋一个人在深圳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因为甘涔前几天的噩梦,他才又叫人往这里添置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电梯上,甘涔的心还在跳,跳的厉害,尽管他在之前对蒋丽是蒋泊锋母亲这件事有了一些心理预期,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那种震惊是前期猜测时根本无法预料的,他的头脑还处在一片懵然空白的状态。
进了客厅,他都没心思看家里的布置。
“哥…”甘涔担忧地叫了前面的蒋泊锋一声。
蒋泊锋神色却是异常平静的,仿佛长达二十年没见的母亲刚才突然站在他面前这件事,就像是他在繁忙的行程中会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作伙伴,他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此刻在他连身上流淌的血液都是冷的。
蒋泊锋脱下了外套搭在沙发上,想起什么,回头问他:“刚才在酒店吃饱了吗?”
甘涔一愣,没想到蒋泊锋会问他这个,他下意识地说:“啊?有点没…”
生日宴上他光顾着想蒋丽的事儿了,确实没怎么动筷子。
蒋泊锋径直走向了冰箱,男人挽起袖子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秘书事先准备好的一些冰镇酒水和速冻食品,蒋泊锋翻出其中一盒速冻水饺,查看日期。
“太晚了,没别的,给你下碗饺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甘涔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他抓了抓头发,走到蒋泊锋身边,低着头认错一样得说:“哥,其实关于…蒋丽的事…我之前有怀疑..但我不确定…就没跟你讲,我不知道你会来找我,让你没准备…这么突然地跟她见面…我更不该瞒着你去参加……”
“哥刚才也不该让你开车。”
蒋泊锋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他吻了一下甘涔的额头,道歉地说:“下次喝了酒谁让你开车也不能开,知道吗?就是我也不行。”
“我知道了…”甘涔点了点头。
蒋泊锋又问他:“虾仁的可以吗?冰箱里没有其他的了。”
甘涔再次点头,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徐开打来的电话,甘涔不放心蒋泊锋,想跟上去再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他今晚也要寸步不离的陪着蒋泊锋才可以,可刚挂掉,徐开又急急地打过来了。
蒋泊锋去了厨房给甘涔煮饺子,甘涔犹豫了一下,摁了接听:“什么事?我这儿现在正有事呢!”
“甘涔,蒋泊锋他那个妈真不是个东西!”
甘涔眉头一皱,捂着电话,往后退了两步,进了一间客房的洗手间,关上门:“怎么了?快说!”
徐开在电话里说他找到了一个蒋泊锋远房舅舅的老婆,给了她几万块钱,她就把知道的事全说了。
蒋丽当年因为做人家情妇的事被原配老婆闹得沸沸扬扬,她精神备受打击,把怨恨都撒在了年幼的蒋泊锋身上,她根本不是不要蒋泊锋,她是想杀了蒋泊锋。
徐开说,当年蒋丽想放火烧死蒋泊锋的这件事老家县城里的人都知道,是蒋父到处借钱才托了一个在县公安局的亲戚压下去了,这件事之后,蒋丽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她是疯了死了,也有人说她是去了广东,直到七八年前,蒋丽才给家里寄过一次信,信里说她改了名字,还嫁给了一个军区的参谋长。
彼时蒋家上下已经被她连累的在老家抬不起头,更没有人愿意跟她沾上关系,又听说蒋丽嫁的军人不得了,谁都怕得罪人,她的事在蒋家就再也没人提了。
不止这些,徐开还把当年蒋丽带着蒋泊锋辗转在各个男人之间,蒋泊锋后来寄人篱下的事全跟甘涔讲了,包括蒋泊锋会来望水上学,也是因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蒋家的人嫌弃有他在,蒋丽的事儿就翻不过去篇,他们得一直被人戳脊梁骨,就赶他走了。
徐开说完了,迟迟等不到电话那头甘涔的回音。
“甘涔?甘涔?你听到了吗?你是不是收到什么蒋泊锋那个妈的消息了?我告诉你,我先想办法去查查蒋丽那个人,你千万别给蒋泊锋整幺蛾子…听见没有?你先跟他商量…摊上这种狠心的妈谁想见,恨都恨不过来呢…”
“怎么办…”
徐开突然听见电话里甘涔的哭声,急了:“你哭什么?什么怎么办?”
甘涔坐在马桶上,攥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他哭得泣不成声,他已经听不到徐开在说什么了,他不敢想象,年幼的蒋泊锋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熬过了那段残忍的日子,而他,竟然让蒋泊锋毫无准备地去面对曾经想要杀掉他的杀人犯!
后悔、冲动、他的自作聪明,一瞬间无数情绪涌上了甘涔的心头,尤其当他想起来他曾经问过蒋泊锋关于蒋丽的事儿,蒋泊锋当时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他早该察觉出不对的!如果他能再仔细点,再上点心,早点托徐开帮他去查查…
甘涔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部分是为蒋泊锋疼的,一部分是怨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比起蒋泊锋对他的无微不至的爱护,他都二十七了,可他根本不会爱蒋泊锋!
甘涔在洗手间哭着,又想着自己不能在洗手间里待太久,他还要出去,蒋泊锋只有他了,他得陪着蒋泊锋。
他拧开水管,捧着冰凉的水照着红通通的脸颊用力拍打了好几下,又喝了几大口,本想快一点压下遏制不住的眼泪,没想到,泪水没压下去,反而被冷水激得整张脸都泛起一股刺痛。
甘涔对着镜子一看,想到不想让蒋泊锋担心,慌张地去洗手台上找乳液,泪水模糊了视线,没摁压好,一下子溅了好些在身上和洗手台上。
他找毛巾往身上匆匆擦拭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也开了,门口站着蒋泊锋,眼神有些无奈地看着双眼通红、手忙脚乱的他。
“我还没哭,你躲在这儿哭什么?”
蒋泊锋的嗓音是甘涔天然的安抚剂,也是最有效的诱哭剂,甘涔再也忍不住了,手一伸,扑上去抱住了蒋泊锋。
蒋泊锋被他撞得着实后退了两步,背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接着是甘涔搂着他的脖子,一个人开始嚎啕大哭,哭的震天动地的,把蒋泊锋都吓到了,赶紧拍着甘涔的背,生怕他把嗓子给哭坏了。
“出什么事了?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甘涔哭的太厉害,脊背连着胸膛和脑袋都一抽一抽的,鼻涕流了嘴巴里,蒋泊锋皱了下眉,拿着毛巾给他擦掉了。
他从甘涔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最近来电是徐开的,往下一翻,除了他的,这几天几乎都是徐开的,蒋泊锋想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也没问甘涔,只是拧了一个干净的冷毛巾,给甘涔轻轻按压在脸颊和眼睛上。
“好了好了,别哭了…”
甘涔的舌头麻木了,想跟蒋泊锋说话,可嗓子生疼,只好用手比划着恨恨地骂了一句,含含糊糊的。
蒋泊锋却像是听懂了,他说:“我知道,要是你在,你肯定会杀了她的。”
甘涔又想哭了,搂着蒋泊锋使劲地点了点头。
蒋泊锋看着甘涔的眼睛都哭得肿成一条缝,低下头,一晚上都紧抿的嘴角轻轻地扬起,他笑了一声,吻上了甘涔被泪水浸润的红肿嘴唇。
甘涔眼睛和嗓子都疼的厉害,蒋泊锋给他敷了一会脸颊,就抱着甘涔出去了。
过后,蒋泊锋再也没有提过蒋丽的事,他如今有事业,有爱人,并不像幼年时需要一个母亲的角色,甘涔自然也不会提,这件事就像是随着那夜在春莱大酒店熄灭的车灯一样翻了过去,再无人揭开。
至少蒋泊锋和甘涔是。
对于甘涔来说,他无所谓蒋丽是谁,他向来只做让蒋泊锋开心的事。
因为长空三号最后一期近地实验,甘涔又回了趟军区,组长对着屏幕上的航线与数据喊出实验成功时,整个团队上下一齐欢呼,聂首长和副院长也当众宣布,等他们回到建京,会荣获国家科学大会的集体表彰。
甘涔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撞见了蒋丽的警卫员。
警卫员向他敬了个礼,将他带到一辆军牌车前,甘涔俯身看了一眼,里面坐着的果然是蒋丽,不,现在是蒋琳了。
甘涔胳膊肘压在警卫员为他打开的车门上,没进。
“有什么事说吧。”
他提不起什么好语气,蒋泊锋讨厌的人就是他讨厌的人,蒋泊锋恨的人就是他恨的人, 就算蒋泊锋现在不恨了,他也会恨,他锱铢必较。
“我托了很多人去中茂找他,他都不见,甘工程师,我能托你,让我见见他吗…?”
“不能。”甘涔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他转身要走,却被蒋丽喊住了,蒋丽收敛语气,朝警卫员说:“我与甘工程师有几句私事要讲。”
警卫员走远了,蒋丽这才转过头,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在春莱大酒店见着时憔悴了许多,眼角甚至都瘦出了脂粉遮盖不住的纹路。
她的口吻有些急切:“我只是想见见他…泊锋他是我儿子!甘工程师,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我看得出来…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包括你的领导…你的同事,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能让我见见他,我保证你只要让我见他一面,研究院没人会知道你…”
“没人会知道我什么?知道我喜欢男人?”
甘涔打断她的话,眯起了眼睛:“你在威胁我?聂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威胁我的同时,我的爱人又是谁?”
“甘涔!”蒋丽愠怒地扬起了音调。
甘涔摆摆手:“聂夫人,我实话跟你讲,我的教养和脾气可没有蒋泊锋那么好,我现在好好跟你说话,纯属是因为是你生下了蒋泊锋,但我劝你,以后只要不是蒋泊锋主动去联系你,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去打扰蒋泊锋。”
蒋丽的十指攥紧了膝上的披肩:“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讲话!”
甘涔探身靠近车窗,作为推动器的设计师,他对硫化物的味道很敏感,他在车厢里嗅见一股十分浅淡的烟味:“聂夫人,聂首长和你的两个儿子知道你抽烟吗?”
蒋丽忽地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有了明显的惊讶和戒备。
甘涔说:“我没想威胁你,我只想你知道,我的账没什么好翻的,大不了我辞职走人,但你的旧账,翻起来可我的烂的多!”
蒋丽手下的高级布料被她的指甲攥出深刻的褶皱,她缓了口气,问:“他就这么不想见我,是吗?”
“是你没资格再见他了。”
甘涔说完就走了,留下蒋丽一个人,紧紧闭上了颤动的眼皮。
…
元旦假期后,迈入了新的一年,甘涔原本要返回建京二院工作的,但蒋泊锋事业版图虽然北扩,这几年的工作重心仍在深圳,他要是回了建京,蒋泊锋就得两地奔波。
甘涔一合计,干脆跟吴院长打了申请报告,申请这两年就留在深圳研究院,继续跟进长空项目在南海的投入使用。
长空项目后续的确需要进行大量数据分析和优化,要留下技术专家坐镇,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浆糊,研究院里也避免不了一些暗潮涌动,谁都知道留在建京总部是最容易崭露头角往上升的,没想到甘涔主动提出来要留下。
吴院长想了想也就批准了,甘涔这么多年和一个年轻的地产集团老板的事他或多或少知道些,只不过这是学生的私事,他没管过,况且长空三号是二院的重点项目,二院也需要自己信得过的技术专家留下来。
许嘉平当然理解甘涔,跟甘涔告别后,他和专家组就返回了建京。
甘涔就这么留了下来,晚上,徐开在南京路上的一家酒吧跟一群小嫩模开派对,甘涔开着车去了。
徐开见他来,推开身边环绕的女孩们,给甘涔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喝酒。
“蒋丽那个女的没再来找过你们吧?”
甘涔摇摇头:“没有,我把话跟她说清楚了,她敢威胁我,我还想翻她旧账呢!”
“真没想到啊,你说这个女人居然摇身一变,能成了军区首长的夫人,这人的命运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