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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厉把人领回屋中,屏退左右只留下连双双一人。
    即便他一年也不回来住几天,他的房间依然奢华得很,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美轮美奂的螺钿拔步床,光看那床用的紫檀木以及镶嵌其间螺钿花蝶纹样就已是有价无市。
    有次连双双不小心把画了张类似的拔步床到画中,与她合作的那位话本名家大为赞叹,连夜改了书中几处描述,说是这么好的物件不在书中大书特书着实可惜了。当时连双双颇有些担忧,后来想想自己是改了纹样的,那书刊行许久也没人察觉有什么问题,也就没再纠结。
    这会儿再次被王厉带到这里来,连双双又有些紧张起来,仰起头小声喊:“世子?”她的嗓音是偏软和的,天生染着几分吴音独有的婉转柔媚,此时小心翼翼地喊起人来更像是在勾引人似的,没声没息地沁入人心里去。
    王厉本来就有心要教训她一二,听她这么一喊更是来了兴致,把她扔到榻上抵住那仅穿着单薄夏衫的身子,随口借题发挥起来:“你看让你去租个画舫都能租出事来,还有什么事是你能办好的?既然娘不让我出门了,就只能由你陪我解解闷了。”他伸手取过一本被他随意扔在床头的闲书,翻开其中一页啧啧夸赞道,“你看画上这小娘子多主动,你也来试试。”
    连双双听到“画”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王厉手里的书,接着脸上一红,又慌忙转开了眼。她合作的那位写书先生是个正经人,书里哪怕写到风月之事也含蓄雅致,绝对没有这种露骨的东西,更不会要求她帮忙画这种内容。
    没想到王厉扔在床边的书里会明晃晃地画出这种内容来。
    王厉见连双双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笑着把书扔到一边,凑过去亲了亲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又转去吃她的唇舌。连双双跟了他这么久,什么事都被他哄着做过了,偏还是容易脸红,一张脸根本藏不住事,这勾人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生来如此。
    是真是假王厉也不怎么在乎,反正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他把人里里外外尝了个遍,又逼着她看了几张“好图”,叫她照着图上那小人儿的模样来伺候他,逼得她眼眶都红了也没放过她,直至两个人都饿了才终于让她下塌。
    若非吃过午膳后王厉的狐朋狗友过来玩儿,连双双说不准还没法回自己住处去。
    等瞧见房门前那一缸子红莲,连双双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肯定又会在舒阳长公主那儿记上一笔。
    好在等她离开淮南侯府,往后便再也不会和身份尊贵的舒阳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只要等她出了府就好。
    “姑娘!”宜冬见到连双双回来了,立刻跑上前喊道。
    连双双见宜冬关切地跑了过来,笑着吩咐:“今儿是月初了,你去找个药汤抓药煎好带回来吧,还是那个方子。”
    连双双幼时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就要见郎中,她与其中一对郎中父子关系不错,有什么头疼脑热都会自己去找他们抓药。
    后来她被王厉收了房,便找那位比自己小一岁的小郎中讨了个药方,每个月饮上一剂便不会怀上身孕。
    她没告诉任何人,连对身边的丫鬟也只说是每个月要喝的补药。
    宜冬不知实情,闻言立刻说道:“好!我这就去煎药!”想到连双双这次到京城来只带了她一个贴身丫鬟,宜冬又紧张地说,“姑娘你可别一个人出去,千万要等我回来再说,要不然宜夏姐姐会骂我!”
    连双双道:“我能去哪儿?我就在房里看书。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外头伺候着,还能让我落单不成?”
    宜冬想想也是,这才提着食盒出去就近找药堂抓药煎药。
    王厉不能出门也没闲着,找了堆狐朋狗友过来一起听戏,请的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唱的是京城流行的新戏,咿咿呀呀好生热闹。
    府中上下也都紧着王厉那边的事,瓜果点心美酒不间断地往那边送。
    舒阳长公主隔墙听着王厉弄出来的热闹阵势,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倚在躺椅上半合着眼歇息。
    园子里的戏唱了过半,忽地有人来报说拦住了连双双身边的小丫鬟,叫什么宜冬的。
    那小丫鬟提着个食盒,食盒里是碗药,眼下这种时候她们不敢让人带药进府,只得把她拦在侧门那儿,过来通禀一声。
    舒阳长公主本没什么心思管连双双的事,听说小丫鬟提了碗药回来,才问了一句:“她到外头弄什么药回来?给谁喝的?”
    嬷嬷回道:“说是补药,连姑娘自己喝的,每个月都要喝,以前在淮南侯府时也是定时煎一剂,都是她们几个贴身丫鬟经手的。”
    舒阳长公主摆摆手说:“既然是她自己要喝的,随她去吧。你让人盯着她喝下再走,别叫她拿外头乱七八糟的补药给阿厉。”
    那嬷嬷领命而去,亲自跟着宜冬去了连双双那边。
    连双双看到舒阳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过来,心里打了个突。她紧张地问道:“嬷嬷怎么过来了?”
    嬷嬷是看着王厉长大的,自然觉得王厉哪都好,寻常女子根本配不上他。
    对于连双双这个自荐枕席、不知自爱的“主子”,嬷嬷也是不满意的,冷着一张脸说道:“眼下也不知谁要害世子,入口的东西不能轻忽。听你的丫鬟说这是你要喝的补药,老奴奉命来看你喝完再回去复命。”
    连双双听完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是疑心她给王厉喝“补药”。
    她为了画插画读过不少话本,里头有些女子为了邀宠会备些“补药”给男人喝,那些个虎狼之药喝完后固然可以雄风大震,就是伤身得很,甚至还有可能丢脸地死于马上风。
    舒阳长公主她们担心药有问题也很正常。
    连双双想明白后笑着说道:“有劳嬷嬷跑一趟了。”
    她没有犹豫,端起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一口饮尽。药固然苦得要命,可比起生下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孩子,再苦的药她也能喝下去。
    她自己便不是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不愿自己受过的苦再叫自己的孩子受一遍。
    也许将来她能觅得不在意她过往的良人,与对方生下个彼此都很期待的孩子。
    到那时候她肯定不会再喝这个药,开开心心地等待属于他们的孩子到来。
    见连双双毫不迟疑地把那碗“补药”喝完了,嬷嬷才收起心中的疑虑回去复命。
    宜冬有点腿软,边给连双双取蜜饯边絮絮叨叨:“姑娘,李嬷嬷怪吓人的。不就是碗补药吗?她还特意跑来看姑娘喝,难不成我们还会拿毒/药害人不成?”
    连双双道:“昨天才出了命案,府里自然该紧张。接下来你也别再出去了,省得有人盯上你。”
    宜冬连连点头,拿出自己绣到一半的帕子给连双双看,问连双双满不满意。连双双待底下的人好,她们也时刻想着连双双,这些帕子和贴身物件都是她们给连双双绣的。
    连双双夸道:“绣得好极了。”她见宜冬一脸高兴,也笑了起来,“快入秋了,我给你画个新花样,你学会了回去正好可以教教宜夏她们。”
    宜冬闻言非常高兴,立刻搁下手里的绣帕跑去书案边给连双双研磨,嗓儿轻快得像自由自在穿梭林间的百灵鸟:“好好好!这次换我第一个学!”
    连双双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她身边的丫鬟们都还小,可以慢慢为她们物色个好人家,虽然可能没法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总是没问题的。她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嫁妆,等她们出嫁时就给她们。
    连双双给宜冬画了几个正应秋景的新花样,又叫宜冬取几支红莲进来。
    花在枝上是最好看的,插在瓶中也挺赏心悦目。
    待到萎败零落之时,那便只会遭人厌弃。
    她静静望着那艳红的莲瓣好一会,才动笔勾勒出几朵零落于水面的红莲,画面绮丽却又伤怀,正好对上书中佳人的凄凉处境。
    正在连双双思索还有哪儿可以改进时,王厉迈步走了进来。
    连双双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毁了刚画成大半的纸中红莲。
    王厉走近一瞧,看到上头是几朵零落的莲花,莲花上还滴了点大大的墨块,嗤笑道:“你画的都是什么玩意?”他扯过连双双面前的画纸,漫不经心地评价,“残花画得挺不错,旁边要不要添几枝败柳?”
    连双双哽住。
    王厉随手把画扔开,隔着书案亲了上去。他想要人从来不看地方,很快便把连双双抵在椅上玩了个遍,还饶有兴致地与她说起方才听戏时闹出的趣事:“刚刚那戏班子的花旦唱着唱着突然害喜,台上台下闹得比戏里还有意思,也不知怀的是谁的野种。瞧瞧人家随便睡几次就怀上了,你说你都伺候我这么久了,肚子怎么没个动静?”他手掌在连双双平坦的小腹上流连,“搁在别人家,像你这么没用可是要被送人的。”
    连双双背脊微僵。
    王厉把她整个人扣在怀里,满意地欣赏着她微白的脸色。他笑了起来,毫无诚意地在她耳边宽慰:“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哪里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第6章
    翌日,太医院派了两位太医过来请为舒阳长公主平安脉,舒阳长公主把王厉也喊了过去。
    王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听了底下人的传报,起来穿好衣裳去舒阳长公主那边用早膳顺便让太医把个脉。
    连双双收拾收拾,回了自己住处,却见有个青衣男子立在庭院里看那半开半谢的莲花。
    男子年未及弱冠,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随着年岁增长越发挺拔,远远望去挺拔如修竹。
    再细看,那微微低垂的冷淡眉眼很快与连双双记忆中的人重叠。
    连双双一下子把来人认出来了。
    此人名叫奚清轩,从小随父学医,自己天赋又好,去岁更是随着他父亲应召入京到太医院做事。
    连双双微讶,上前笑着喊道:“轩哥儿,你怎么来了?”
    奚清轩转过身来,只见连双双身穿霜色月华裙,衬得整个人翩然若仙。她眉眼含着轻浅的笑意,带着始终不变的柔和,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见连双双全无芥蒂地迎上来,奚清轩顿了顿,对连双双说道:“我为你把个脉吧。”
    连双双点头,并不避讳旁人,邀奚清轩到旁边的花厅处小叙。
    她从小与奚家父子熟稔,坐定后便一脸自然地撩起衣袖,露出藕节般细润白皙的手腕,口中说道:“你与奚叔来了京城,我却是没有相熟的大夫了。等你们从太医院致仕可得再回来坐堂,到时我还去找你们。”
    奚清轩喉结微动,目光落在连双双腕间浅青色的细小血管上,心中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他两指轻按在连双双腕间,边探看连双双的脉搏边回道:“会的,往后我们当然要归乡。”
    当初她走投无路寻到奚家,可他随着父亲下乡出诊了,家中只有个婢子在。
    那婢子对他心怀恋慕,带着私心把她赶走了,她只能回去淮南侯府求王厉收留。
    若是他早回去两天,或是早些赶走那婢子,她许是就不用委身于王厉……
    旁人都说她傍上了高枝,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却知道那不是她的所求。
    何况王厉那样的人,哪里算得上是良配?莫说王厉根本没打算娶她,便是真的要娶她,那也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连双双见奚清轩手按在自己腕间久久不言,不由问:“莫不是有什么不对?”
    奚清轩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一直没动弹的手,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连双双。
    她没有黯然憔悴,也没有怪他回去太晚,待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亲近熟稔,半点都没有变。
    “没什么大碍。”奚清轩一脸镇定地搪塞过去,“就是近来舟车劳顿,怕是没怎么睡好,损了些精气。我正好带了些安神香过来,你每天夜里烧上一丸就好。”
    连双双道:“好,你和奚叔配的安神香是真的好用,我还愁回去后没处买来着。”她吩咐宜冬去取诊金来,又亲自给奚清轩斟了杯茶,把从人送上来的茶点往奚清轩面前推了推,笑道,“奚叔他们怕是没那么快忙完,轩哥儿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奚清轩不善言辞,闻言只是默不作声地拿起块点心吃了起来,可具体吃进去的是什么滋味,他一点都尝不出来。
    等宜冬取了诊金过来,他便接过去起身告辞。
    孤男寡女的,连双双也没有多留他,只起身送他离开。
    直至奚清轩走远了,她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连双双知道奚清轩对她心怀愧疚,可她们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愿意收留她是难得的情分,没能收留她也不是他的过错。
    她当时若非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去奚家那边求助。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尽量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难处,免得他愧意更深。
    宜冬有点担心地上前喊道:“姑娘?”
    她们都是淮南侯府拨给连双双的丫鬟,并不知道连双双与奚家父子过去有什么渊源,只记得以前这个俊秀的年轻大夫以前也曾来过淮南侯府。
    连双双抬手摸了摸宜冬的脑袋,笑着说道:“奚叔以前常到家里给我看病,我与轩哥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不要多想。”
    “哦?”一道含着愠怒的声音从旁边的回廊上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王厉走到近前来的高大身影,“我倒是不知道你和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说来给我听听。”
    连双双微愣,还没来得及回话,人已经落入王厉宽阔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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