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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手术室的红色灯光快要亮了一晚上, 宁殊一夜都没敢阖眼片刻,满脸焦炙地在长廊外走来走去。
    身侧的宁岫忍不住劝道:“陛下,您还是去休息一会吧, 如果有任何情况,我一定会马上通知你的。”
    宁殊却是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沈墨庭在虫族战场上身受多处重伤,腹部因为受到过重的外力冲击,连生殖腔内部也受到了过重的外力冲击, 这一胎本就胎位不正, 随着孩子月份渐大很有可能因为内出血而流产。
    当时医生们和宁殊都极力劝阻过沈墨庭放弃孕育孩子, 却被沈墨庭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哪怕帝国的医疗技术很是发达, 但这次的手术却因为沈墨庭的生殖腔受过伤, 不能剖腹产以免引起并发症, 仍是有极高的风险概率。
    悬浮门突然开启, 有几名医生面带慌乱地走了出来。
    宁殊心头一颤, 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女帝面容殊丽, 平日里也总是笑眯眯得看起来平易近人,如今却阴沉着脸,威压骇人, 和之前温和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为首的医生却只能硬着头皮说:“小殿下迟迟不出来,沈元帅又情况特殊只能顺产,如今并不是很乐观。因为元帅殿下已经很虚弱了, 再拖下去父子的情况都很危机。所以我们的建议是剖腹产,去父留子。”
    一股可怖的威压迎面袭来,为首的医生当即就被看不见的精神力狠狠地捏紧了喉咙, 他惧怕无比地跪下:“陛下, 陛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现在只能剖腹产了,至少这样可以保住小殿下,剖腹产虽然有并发症,但元帅大人也有几率存活……”
    “有一定几率存活?”宁殊阴恻恻地开口,声音浸满寒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他活下来。”
    “我只要他活下来。”
    这样的她,和平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是天囊之别,恐怖的精神力迎面扑来,吓得几名医生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宁殊忽然收了精神力,她稳了稳情绪,用精神力将几名哆嗦着身子站不起来的医生们扶起来:“你们先进去候着,把光脑的通讯功能打开,我要见他,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医生们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很快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之后,宁殊的光脑亮起,宁殊双眸一紧,立即紧张地点开了通话。
    沈墨庭并没有选择投影功能,他不想让宁殊看见自己最污秽不堪,狼狈丑陋的一面。
    “……殊儿?”沈墨庭的声音喑哑,从来没有这般无力和脆弱过。他仿佛只是撑着一口气在留下遗言,离宁殊彻底地失去他只是咫尺之遥。
    宁殊忍住眼眶的酸涩,柔声道:“墨庭,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沈墨庭轻笑一声,声音微弱地说道:“殊儿,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孩子好不好?”
    他顿了顿,沉声道:“就算,就算你以后会另娶,会有其他的妃子,会有其他的孩子,可是你也不要冷落它好不好?它只有母亲了,再也没有父亲可以庇护它了。”
    这些话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沈墨庭说出来都心痛无比,可他明白,宁殊是皇帝,就算不是后宫三千,以后的后宫也不可能会空悬。
    “沈墨庭!”宁殊失了所有温和的风度,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我不会另娶,我不会娶任何人!这辈子我的伴侣只会是你一个人!”
    沈墨庭沉默了一会,那一头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墨庭?”宁殊担心地轻轻喊道,像是生怕惊扰了他。
    “殊儿……”沈墨庭终于再度开口,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哽咽:“听见你这句话,我再也没有遗憾了。”
    听见沈墨庭这种类似遗言的交代,宁殊心头一惊,连忙大声怒号道:“沈墨庭,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死。你要是真的走了,那我立马就跟你一起走。”
    沈墨庭无奈地低叹道:“殊儿,不要任性,你背负的不仅仅是整个帝国,还有我们的孩子。”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宁殊轻声道:“之前因为摄政王势大的原因,我迫不得已做了太多事伤害你,现在我想要补偿你的时候,你却想要一走了之?”
    “我从不在乎帝位,登上高位也只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为了保护你。孩子,我自然爱它,可这是因为它流着你我的血脉,是你给我诞育的孩子。”
    宁殊的声音平静,却让人感知到她好像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你走了,我会花三个月,打理好身后的一切事务,然后就来找你。”
    “墨庭,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孤独了。”
    “殊儿……”沈墨庭的声音慌张地拔高,他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有人惊呼一声,光脑好似被摔在了地上,只传来一阵忙音。
    宁殊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随即缓缓闭上猩红的双眸,鸦羽一般的睫毛轻抖。
    没关系。
    只要她跟着他一起离去,其实这并不算是分离。
    手术室的大门很快打开,几名医生惊喜万分地冲出来:“陛下,元帅大人和小殿下父女平安!”
    而宁殊浑身轻颤地听着这个消息,直到再度握上那人苍白冰凉的双手之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墨庭,你还在,你真的还在。”她喃喃地说,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肯松开,连给自己拭泪的手都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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