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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错开视线,只觉得这帐子里的炭火似乎烧的太旺了,热气一大团一大团地涌出来,热的他浑身隐隐有火气往上窜。
    萧凛背过了身,扯了扯领口,撂下几个字:“你愿意跪就跪着!”
    柔嘉品着他的话,隐约听到了一丝气闷。
    可皇兄有什么气闷的?明明被罚跪的人是她。
    柔嘉烧的脑袋发胀,不愿再深想,只好动了动双腿,让自己跪的更舒服些。
    那炭炉正搁在她脚边,里面烧的是上好的红罗炭,无烟无灰,热力也极其旺盛,直烤的她全身又热又潮。
    萧凛背过了身,丝缕的凉风从那支开一点的窗子里透进来,他才觉得喉咙没那么紧。
    眼神一低,落到了那桌边的匣子上,他稍稍一凝神,指尖挑起了一串钥匙,这才侧过身伸手递给她。
    “这是皇祖母临终前留给你们姐弟的体己,都已整理在内库了,改日你挑个时间去取了吧。”
    一大串钥匙递到了她面前,想来皇祖母大约给她们留了不少东西,柔嘉看着那钥匙刚压下去的难过又尽数泛了上来,鼻尖一酸,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萧凛看着她长睫微湿的样子,心头亦是有些动容。
    但他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表露情绪,眼下只是侧着身冷声道:“还不接着,是要朕送到你手里吗?”
    皇兄的脾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柔嘉咬着唇,忍住了眼泪,才慢吞吞地伸手去够那钥匙。
    但他只是随手一举,离柔嘉有些距离,她抬了抬手,还差了一指的距离。
    柔嘉有些头昏,但又不敢对皇兄说叫他放低一些,亦不敢站起来,只好绷直了身体,前倾着身体去够。
    身体一用力,眼前忽然一阵发黑,柔嘉控制不住地跌了过去。
    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忽然撞在他身上,顺着他的腰一点点滑下去,滑坐到他脚边,肌肤相摩擦之处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仿佛连日来的梦境成了真一般。
    萧凛身体一僵,紧抿着唇按住她的肩:“你做什么?”
    第17章 发热
    他绷着背,若是仔细辨别,甚至能听出那一向冷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寻常的情愫。
    可柔嘉现下已然烧的意识不清了,全身毫无力气地靠在他手中,什么也觉察不出,自然也不能回答他的话。
    张德胜原本守在门边,听见皇帝似乎发了怒才急匆匆地进来,一入眼,看见萧凛正俯身扶着柔嘉公主的肩,而那柔嘉公主仿佛极为无力,汗涔涔地靠在他怀里,饶是他这个久经风浪太极殿总管,一时间也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看什么?还不滚过来!”萧凛微微退后,只一掌虚虚地扶着。
    张德胜抹了抹汗,这才低着头过去。
    “她怎么了?”萧凛问道。
    张德胜一凑近,看见柔嘉公主脸颊一片潮红,嘴唇微微发干,俯身回到:“陛下,奴才瞧着公主大约是发烧了。”
    “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萧凛皱着眉,不知是嫌麻烦亦或是在担心。
    话一出口,他又想起那会儿她说马车坏掉在冰天雪地里等了许久的事情,眉头不禁皱的更深。
    大约是在雪地里着了寒了,萧凛的手扶着她的肩,手一摸,还能感觉到那披风上满手的潮意。
    “那眼下是将公主挪出去吗?”张德胜斟酌着问道,“这大雪不知何时才能停,随行的太医不多,药材带的也不丰,万一过了病气,伤了龙体可是大过了。”
    萧凛看了眼那外面纷扬的大雪,又落到怀中人那潮红的脸颊上,微微一顿,只说道:“不必了,去叫个太医来。”
    张德胜看着皇帝那搭在她肩上的手,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应了声“是”。
    一转身走到门边,余光里隔着一道屏风他隐约瞧见皇帝将人抱了起来,心头微微一凛,踟躇了片刻,才拉下了门帘,紧紧地掩了上。
    柔嘉先前在雪地待了许久,又跪了好一会儿,眼下一躺到平整柔软的榻上,即便是烧的有些意识不清了,还是舒服地轻轻喟叹了一声。
    但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尤其是病中,更是毫无思考的能力。
    一躺下来,她又觉得这潮湿的披风裹的她不舒服,于是又挣扎着要将披风解开。
    萧凛爱洁,亦是不能容忍她潮湿的披风将他的床铺沾湿。
    被束缚了许久,脖颈一松开,柔嘉大喘几口气,终于舒坦了许多。
    有了些力气,她不舒服地扭动着,双手也终于自由了,一点一点将那披风蹭下去。
    萧凛就那么看着,看着她一点点将那铺在她身底的披风蹭的皱成一团,最后腿一伸,彻底踢下了床去。
    当她毫不知觉地侧着身朝床榻边移过来的时候,萧凛才错开视线,一抬手扯过了一床被子,将她牢牢地遮盖住。
    但这厚厚的锦被对一个本就烧的厉害的人来说,仿佛夏日里靠近了一个大火炉,热的她实在难受。
    柔嘉皱着眉去推,但萧凛却低斥了她一句:“不许乱动。”
    大约对他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柔嘉即便烧的脑袋都糊涂了,听到这低沉冷冽的声音,还是乖乖的放下了手。
    但病中的人情绪却不像以前压的那么严实,她蛾眉微蹙,唇瓣轻轻张合,想说又不敢说,似是有些委屈。
    萧凛看着她额发微湿的样子,声音难得轻缓地问了一句:“想说什么?”
    柔嘉迷迷糊糊,还疑心是染秋在问她,有些难受地开口:“水……想喝水……”
    萧凛盯着她干燥的失了往常的红艳的唇瓣,忽然也有些口干,一起身自己先饮了一大杯,才又给她倒了一杯。
    端着水送到了她唇边,她只碰了一口,便呛的咳个不停,咳的脸都红了,眉毛鼻子皱在一起,似乎格外不满意。
    “怎么这么娇气。”
    萧凛虽冷着脸斥着,手下却一下一下轻缓地抚着她的背,抚到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柔嘉正热的很,脸颊一触碰到他微凉的袖子,便舒服地轻轻蹭了一下,整个上半身慢慢倚靠到他怀里。
    萧凛难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偏过了头,拿起杯子准备降降火,嘴唇已经碰到杯沿了,才反应过来这水原是给她备的。于是手腕一僵,生生移了开,又递到她唇边。
    柔嘉正渴的像久旱的大地,五脏六腑都要被烘烤到龟裂了,一碰到水源便急不可耐地啜饮着。
    可“染秋”总不肯给她个痛快,那杯沿只是微微倾着,每次只能喝到那么一点点,说是解渴,反倒勾的她喉咙里痒的更难受,她着急地干脆一把抓住了“染秋”的手腕,拿着他的手腕往自己口中送着。
    但“染秋”今天格外心硬,任凭她如何费力,那水流仍是浅浅的只能润湿她的唇。
    “不要了!”柔嘉眉毛一皱,赌气地推开他的手。
    萧凛看着她着急的快哭了却怎么都喝不到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终于善心大发,将那杯沿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递到她软嫩的唇间。
    “真不要?”他晃着盈盈的水波低声诱哄道。
    柔嘉偏着头,模样格外倔强,但她实在是热,热到整个人恨不得炸开了一般。
    她迷迷糊糊地想,应该也没人会和一个病人计较吧,于是仍是慢慢转过头,用红润的唇瓣去寻着那一丝凉意。
    汩汩的温水流下去,好似久旱逢了甘霖,她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但一杯水很快便见了底,柔嘉按着他的手往下倒,也没有了。
    “先松开,朕再给你倒一杯。”萧凛好心劝慰道。
    可人在病中,脑子里总是不那么清楚,柔嘉总疑心他是故技重施,于是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不要你,我自己来……”她撑着腰,温润的唇顺着那杯沿一点挪过去。
    萧凛也不提醒,只是好笑地看着她跟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然而当她一点点滑下来,落到他那扣着杯子的指尖,用细细的白牙轻轻咬住的时候,萧凛却慢慢沉下了嘴角,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大概只是为了发泄方才的怨气,力道并不算大,但那点些微的疼痛却顺着他指尖的神经一起,细细地拉动着他的身上的每一根弦。
    那原本想要退后的手轻轻一转却变了道,重新送到了她眼前。
    “还喝吗?”他沉沉地问道。
    “好渴……”柔嘉点了点头。
    萧凛重新倒了杯水,这回倒是完全顺着她的意,大口大口的喂进她嘴里。
    她喝的急,不复从前文雅,水流顺着她的下颌流下去,浸的她皮肤有点难受,柔嘉忍不住推开了杯子。
    可“染秋”今日格外不体贴,她都难受成这样了,她还不帮她换衣服。
    柔嘉委屈地扯了扯领口,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他动作,她胡乱地抓了一把,恰好抓住了他的手,一把按到了她领口:“帮我解开……”
    她上面穿的是一件淡青的夹衣,一排小巧的珍珠扣从脖颈顺到腰间,紧紧地裹着。
    萧凛拇指一拨,解开了一颗她领口的盘扣,她轻轻喘了口气,呼吸舒畅了许多。
    终于解了一点闷,可那手却是停了,柔嘉皱着眉,有些着急:“怎么了……”
    “忍一忍。”萧凛住了手,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她说的。
    “不行……”柔嘉忍不住讨好地拿脸去蹭他的掌心,她小时候就是这般跟阿娘撒娇的,眼前的人这么狠心,一定是严厉的阿娘吧……
    她有些想阿娘了,她好久都没见到她了。好不容易触碰到了阿娘,她撑着背整个人贪恋地挂了上去。
    萧凛一手撑在了床侧,才绷住了身形。
    但离得太近,原本停下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重新搭了上去。指尖大约是有些急,那珍珠扣被他一扯叮叮当当地滚了出去。
    跳了几个来回,一路滚到了帐子的门外,滚到了外面的雪地里,硌得冒着风雪赶来的徐太医停下了步。
    “哪来的珍珠?”
    他停下了掀帘子的手,俯着身拾了起来,嘴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张德胜一回头看见那粒珍珠,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愣了片刻才侧着身挡住了门,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忽然想到万岁爷最近有些头痛,要不徐太医再回去拿些治头疼的药来?”
    徐慎之没听懂他的话,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药箱子:“不必回去拿,臣这里刚好有,不是说柔嘉公主病的不轻吗,还是救人要紧……”
    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帐中却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吟,徐慎之愣了一瞬,而后再反应过来那帐子中的女子是谁,登时便惊的头皮发麻冒出了一身冷汗。
    徐太医只觉得手中的珍珠烫的几乎握不住,他连忙低下头,语无伦次地开口:“微臣……微臣记错了,箱子里恰好少了这头疼药,这便回去拿。”
    说罢,他再也不敢看那影影绰绰的帘子,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这帐子。
    第18章 燎原
    这场雪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等徐太医磨磨蹭蹭了好半晌再过来的时候,狂风已经停了,四野茫茫一片,只余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山头,疏朗空明,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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