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戌盯着她久久不语,忽然嘴角扬扬,却是苦笑出声:“你说得这样直白,我怎会不懂。”
李颐听瞧着他的神情,心中也跟着揪了一下,从前一切历历在目,但这种事情最该快刀斩乱麻,于是她硬了心肠道:“既然如此——”
“既然懂得,”两道声音交叠,魏登年从屋外的阴影处走入,款款一笑,“臣便就此恭送殿下,谢太子殿下在臣大婚之日亲来祝贺。”
一室静谧。
宋戌咬牙切齿地瞪着魏登年,魏登年亦直直回望,面上笑着,眼神却冷得吓人。
半晌,终是宋戌先收了目光,最后心绪难平地看了李颐听一眼,黯然离开。
他以往总是大摇大摆来找李颐听,穿金戴银恣意疏狂,两世以来,李颐听见他永远都是风流、充满朝气,却从未见到他背影如此沉默、颓唐,肩膀沉沉地塌了下去,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振奋起来。
“人都走远了,你还如此巴巴看着,是舍不得吗?可要我叫他回来?”
魏登年语气平缓地开口,不疾不徐。李颐听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凉,立刻缩回目光。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迫她与他对视,指腹温柔地摩挲过她的脸颊,吐息温热:“宋戌今日满嘴胡话,尤其那一句夸你今日好看,我听了觉得甚是荒唐,我的小听,自是日日好看的。”
李颐听轻笑一声,也突然反捏住他的脸颊:“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刚下凡时日日想做的事情,今日终于做了,心中阴霾骤扫,顿觉舒畅,忍不住笑出了声。
魏登年挑眉:“手感如何?”
李颐听老气横秋道:“甚好甚好。”
二人大笑。
李颐听扑进他怀里:“方才我和宋戌的话你都听到了?怎么你一直都在府里吗?我听他说留的假线索要你们找上小半月才行,我还担心了一下。”
魏登年将李颐听抱紧了些,鼻尖在她乌发间轻轻蹭着。
他喜欢闻她身上的浅淡香气,剑眉也跟着舒展开来:“他那点小伎俩,要骗我可能要等我长到皇帝那样的年岁了。只是我听了你跟他的一番对话,倒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李颐听道:“那我看心情回答。”
“你说我好看,想亲我,想同我在一起,想这辈子都能在我身边一直看下去。”魏登年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话,盯着她的脸颊一寸寸红了,轻笑一声,终于正色,“可宋戌也好看,郑易也好看,你为什么偏偏对我不一样?在你心里,我和他们的区别是什么?”
“当然有了!魏登年啊魏登年,你竟然如此愚钝吗?”李颐听松开他,骤然笑开,“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最漂亮。
“世间所有好看的人里,我最喜欢你。”
李颐听一身璀璨的喜服在暗夜里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眸若流光,辗转反侧求来的人此刻就欢喜立于跟前,含情脉脉地瞧着他,魏登年的神色却忽然难看至极。
他沉默的时间实在太久,就连李颐听也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道缘故。惴惴之时,他却大笑出声,连连叹了三遍:“也好,漂亮也好。”
3
魏府的宾客已经散尽,新人却还未正式拜堂过门。
下人们在前厅收拾,长辈们在正厅商议,都同意明日重新再行一遍拜堂仪式。
虽然小夫妻觉得此事不必刻板,既然高堂都在,跪下奉一盏长辈茶,互相三叩过了便算礼成,然而濮阳王妃却反对。
今日满堂宾客皆瞧见了他二人没有拜堂魏登年便去办差,若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门,外人只会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李颐听辩了几句,似乎要把王妃说动,却被魏登年轻声驳了,直言不能委屈了她。
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博了知礼乖巧的名头,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她憋坏道:“来日方长,娘子不必急于这一日两日的。”
他那一声“娘子”叫得李颐听耳根酥软,险些没有站稳,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于是大晚上的,李颐听又被一顶轿子抬回了濮阳王府。
濮阳王妃连夜便请人算了,明日倒也是个好日子,仍是午时出发,不过宋帝稍有愧疚,便免了其中去皇宫跪拜谢恩的一环。
十月中旬的太阳,到了午时也是极烈的。
李颐听盛装入轿,不过这一次学聪明了,藏了两大盒糕点在袖子里,起轿后即开餐。
王府食娘做的七巧杏花酥是花瓣样式,每一瓣都是不同的馅料,红豆、黄豆、玫瑰杏仁……精致香甜,口感绵密,吃了一瓣又让人好奇下一瓣是什么,接二连三地吃下去。
李颐听连吃了一盒半,终于口干舌燥,把食盒丢到一旁,想喝水了才记起今日的正事,连忙偷偷撩开轿帘看一眼到了哪里。
一看之下微微蹙眉,照现在的脚程,不应当还才到尚祥坊啊,这恐怕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去魏府喝上水。
她敲了敲轿子,对外边的红豆道:“怎么今日这路显得格外长啊,咱们是不是都走了一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