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向所有人证明,她有充足的能力坐上这个位置。
“取一样东西。”李青曼微微一笑, 不急不恼地说。
张尚宫还想诘问, 李青曼已经低头进了堂屋。
李青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门帘后, 张尚宫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简陋的木桌木椅上。
据说, 这是新帝潜龙时所居宅邸, 也是新帝和皇后娘娘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虽说水灾之后, 新帝找来原班人马重新翻修过,但再怎么翻修,在见惯了皇宫奢华的张尚宫眼里, 这也只是一个泥腿子所居的草窝。
张尚宫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主持的皇室婚礼没有千场也有百场,还是头回站在这样的地方。
对张尚宫这样古板守旧的人来说,新帝这场“别开生面”的大婚,每个地方都在刺激她的神经。
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移开眼,幻想自己站在椒房殿昂贵的黑砖上。
“……娘娘。”李青曼快步走到卧房的木床前,笑着从袖中掏出金灿灿的一物。
沈珠曦端端正正坐在床上,一见她手心里的东西就笑了:“还是你懂我。”
李青曼笑道:“我为娘娘戴上吧。”
沈珠曦点了点头。
李青曼弯腰靠近,将一支金钗小心翼翼插入沈珠曦的发髻后,拿来一面铜镜,面相沈珠曦。
沈珠曦穿着金凤熠熠的婚衣,飞仙一般的发髻上插满繁重的发饰,那支金钗隐于其中并不起眼,但于她而言,却有不可取代的意义。
“娘娘,吉时到了,上车吧。”张尚宫走了进来,板正地行了一礼。
李青曼扶着她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门外。
望着熟悉的一切,沈珠曦还未盖上喜帕就先红了眼眶。
往事历历在目,她在这里教李鹜认千字文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今日,却已经是她第三次嫁给同一个人了。
他们一起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他向她承诺的事情,一件都没有食言。
华丽金贵的盖头落在她的头上,沈珠曦被人扶着坐上院外的凤舆。张尚宫一声令下,六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拉着凤舆走了起来。
万名金戈铁马的禁军护卫着她的卤簿仪仗,长龙一般游向大燕的中心,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大婚的卤簿仪仗从金州出发,每到一地,都有百姓自发欢呼迎送。沈珠曦体谅那些翻山越岭也来相送的百姓,不但卷起珠帘,让外边的百姓能够看见她戴着盖头的样子,还会嘱咐两位尚宫,将喜果和干粮分与周围的子民。
经过一日一夜的跋涉,大婚的车驾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抵达京兆。
李鹜身着皇帝大婚时的婚服,神采奕奕地骑在骏马上,李鹊笑嘻嘻地骑马紧随其后,透过若隐若现的冰蚕丝盖头,沈珠曦看见那张失掉半边肉的脸颊在清晨的霞光下重回光滑,俊美非常。肩宽背挺的李鹜身后,还有一张张沈珠曦熟悉的面孔——
盘着妇人发髻,同李鹍骑马并行的随蕊。当初她拒绝了许多想当上门夫婿的青年才俊,偏偏选了智力有缺的李鹍时,沈珠曦还担心过她是否是出于对李鹜的忌惮才做此选择。
她始终记得随蕊的回答。
“我和男人打过太多交道,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要我相信男人,不如让我相信银子。只有银子不会说谎,只有银子不懂背叛。”随蕊笑了,轻轻握住沈珠曦的手,“你知道在我及笄礼的时候,对父亲说过什么话吗?”
“说过什么?”
“我要的上门夫婿,必须模样好,身体壮,人温顺而听话,最重要的一点——”她说,“宁要傻子,不要聪明人。”
沈珠曦一愣。
随蕊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用不着……如果傻大个不是傻大个,或许,我也就不敢选择他了。”
如今他们婚姻美满,生活幸福,就在半年前,刚刚抱上了长子,小家伙像父亲,人还不大,怪力却已显出几分。
远在云南的清阳郡主也带着驸马和长子特意赶回,在他身旁的驸马虽是云南异族,但模样俊俏,对郡主体贴万分。沈珠曦也派人打听过,这桩婚事误打误撞,反而十分美满。
同牛旺成婚后赶赴蜀地上任的九娘此次为了参加沈珠曦大婚,也特地赶了回来,此时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人高马大的牛旺身旁,十分有个人风格的向她抛了个媚眼作为招呼。
沈珠曦在盖头下也忍不住笑容。
华丽庄严的凤车自朝天门缓缓驶向坡道上金光灿烂的禁宫,一路瓜果盈车,鲜花漫天。千人规模的卤簿仪仗声势浩大,礼乐声如浪涛拍打在整个京城,百姓挤满朱雀大道,又笑又叫地抢着侍人扔出的喜果。
一只栩栩如生的青凤翱翔在凤舆上方,见证着真正的与民同乐。
夹道相迎的百姓在禁宫门前停下了脚步,尊敬地目送着凤舆进了皇宫。
沈珠曦下车时,李鹜的手早已等待在侧。
绯红的霞光染遍东方,一轮火红的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她将手轻轻放于李鹜宽大温暖的掌心上,李鹜握住她的手,在霞光中粲然一笑,说:
“呆瓜,我接你回家。”
沈珠曦的泪光在眼中闪烁,她抿唇微笑,压住泣音,重重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