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将军的声音落下后,通天阁前陷入寂静。
曾经的傅家军骨干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疑虑的视线。有几名死忠站了?出来呵斥唱反调的这两名大臣,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不言。
“陛下——”礼部尚书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傅大人一生赤胆忠心,为先皇和陛下鞠躬尽瘁,你可敢对天发誓,伪辽兵临城下,和你并无干系?若陛下有一句谎言,九泉之下的傅大人定?然不能瞑目!”
礼部尚书老泪纵横地叩了一个响头。
傅玄邈高高在上,无动于衷地俯视台阶前颤抖的老人:
“……温来,你僭越了?。既然你不愿参加朕的娶后大典,那便回去休息吧。”
傅玄邈话音落下,一队亲兵就冲了出来,围住了?跪在地上的花甲老人。
“住手!”
沈珠曦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下意识朝她看了?过去。
沈珠曦一动不动看着傅玄邈,冷笑道:“何必现在就恼羞成怒?我要说的——这才刚刚开始呢。”
“拿下她。”傅玄邈眼神微沉。
“我乃陛下钦封越国公主,谁敢动我?!”沈珠曦怒喝道。
雪片和夕阳缠绕着沈珠曦高举起来的金色凤牌,为她严肃的面庞镀上一圈金边,威严不可直视。
原本想要动手的士兵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为难地互相看着眼色。
寂静之中,沈珠曦正气凛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一年前,傅玄邈为了铲除唯一能和他分庭抗争的镇川节度使李洽,竟不惜炸毁商江堰,导致四州被淹,数十万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得不沦为流民和盗匪。”
“数月前,傅玄邈为了进一步大权在握,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了先皇钦点的宰相,再在狱中动用私刑,以族人性命要挟,逼迫宰相在狱中自尽身亡。”
“即便如此,他仍嫌不够——”
沈珠曦怒视着对面依旧笔直的身躯,怒声道:
“趁着先皇外出寿州行?围的机会,傅玄邈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毒害先皇,并将其栽赃到前来营救我的青凤军身上!至此,仅傅玄邈一人,手上就沾有我大燕两位帝王的鲜血!”
“傅玄邈,你草菅人命,谋朝篡位,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沈珠曦怒喝道,“究竟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众目睽睽下,傅玄邈缓缓开口了。
“如果我当真如你所言,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他神色平静,眼中不见一丝波澜,“我又怎么会给你口若悬河的机会,让你罗织每一个罪名?”
“你已经丧心病狂,即便我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你也不会感到羞愧和自责,相反,你还会利用你的冷漠无情来伪装无辜——这才是你最令人害怕的地方——”沈珠曦说,“你犯下的罪孽,在你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你不但不会为此羞愧,还会想方设法来为自己的无耻和自私开脱——”
她停了?下来,哀伤而愤怒的目光紧紧盯着面无表情的傅玄邈。
“……或许你杀人的时候,”沈珠曦一字一顿道,“从不觉得,自己杀的是人。”
“我放任公主在我面前罗织罪名,不过是因为公主所说,都是不攻自破的拙劣指责。”傅玄邈说,“公主即便贵为金枝玉叶,也该明白口说无凭的道理,寿州围猎时你便没能拿出证据,今时今日,难道公主又想重蹈覆辙吗?”
“你若心里没鬼,便请出先皇灵柩,开棺看看先皇究竟是死于刺杀,还是毒杀!”
百官目光投向傅玄邈。
“先皇已经入土为安,帝陵封闭后岂有再开的道理?”傅玄邈说,“公主若是当真顾念一丝兄妹情谊,便不该将兄长牵扯进来,让他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一天没有罪有应得——”沈珠曦打断他的话,“包括我阿兄和父皇在内的无数英灵,就一日不会得到安宁!”
“……既然如此,便请公主告诉我,”傅玄邈说,“按公主所言,一切的开端是在八年前,八年前的我年仅十三岁,和白贵妃无冤无仇,为何非要她失宠禁足不可?”
“因为只有她失宠禁足,你才能想方设法控制我的人生。”
“公主说笑了?,”傅玄邈说,“我为何要控制你的人生?即便如公主所言,我为何不等公主及笄后下降傅府再为所欲为,而是大费周章谋划贵妃失宠?公主这些指责,对一个仅有舞夕之年的少?年来说,是否太过火了?”
“因为你恨她。”
一个清冷微弱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身着寻常妇人襦裙,头上仅有一根木簪的方氏缓缓走来,围绕在通天阁前的百官和侍卫不由自主如潮水般退开,眼睁睁地看着方氏和他们擦身而过。
傅玄邈面色大变,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氏的眼睛。
台下百官议论纷纷,沈珠曦也满腹震惊地看着目视前方,仿佛并无眼疾困扰的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