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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好吃的包子,你不吃,太可惜了。”李鹜吃完一个包子,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提着重新包好的四大包荷叶。“既然你不吃,我就先走一步了,家里两个弟弟还等着开饭呢。”
    沈珠曦不回答也不看他,过了一会,她用余光看去,李鹜早已走得没影儿了。
    沈珠曦又生气又失落,生气是李鹜用包子羞辱她,失落是李鹜走了,她在这里,真的就见不到一个熟面孔了。
    上弦月已经挂在了辽阔的天空上,天空这么大,月亮却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沈珠曦抱着膝盖,望着皎洁的弯月,任眼泪接连滴落在膝盖上。
    父皇和母妃的尸首会在哪里?若无人收殓,难道就一直曝尸荒野?太子南逃,是否已安全无恙了?宫中的血亲,京城的宗室,他们可有幸存?玉沙还活着吗?他们对玉沙做了什么?
    纠结的思绪像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沈珠曦心头。
    她恨自己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泪流到一半,她忽然瞧见包子铺老板开始收摊,急得立即站了起来。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冲到包子铺前:“老板,你要收摊了吗?”
    朱老板一边收着锅炉,一边笑道:“是啊,小姑娘要买包子就明天再来。”
    “那你能把灯留下吗?”沈珠曦祈求道。
    “这可不行。”朱老板尴尬地笑了笑:“这多点一夜,就多出多少油钱啊。”
    “可我——”
    “不行不行,你快走开吧,我要收摊了……”朱老板向沈珠曦肩头推去,沈珠曦心里一紧,却见朱老板忽然缩回了手。
    他变了表情,不敢看沈珠曦,转而低下头嘟囔道:
    “行行行,留一盏灯就留一盏灯……倒霉!”
    他像被鬼追似的,飞快收拾了锅炉,推着满载炊具的推车跑了。
    留下一盏挂在原地的孤灯,在风中晃晃荡荡。
    沈珠曦在灯下蹲了下来,缩紧身体抵御冷风,眼泪再次盈眶。
    不哭,不哭,哭也没有用。
    她用力擦拭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
    月既已出,白日不出的虫鼠纷纷现身,沈珠曦看到一只肥头大脑的老鼠从对面的侧巷里钻出,抓起落在地上的一片荷叶啃了起来,那两只漆黑的绿豆小眼定定地看着沈珠曦方向。
    她把自己抱得更紧,一动不敢动。
    老鼠忽然丢下荷叶逃之夭夭,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走出侧巷,对视一眼,露着不怀好意的神情走向沈珠曦。
    沈珠曦紧张地抓住衣裙。
    “……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乞丐对她的质问视若未闻,依然朝她走来。
    沈珠曦站了起来,虚张声势道:“你们别过来,我要叫人了!”
    乞丐们还是不停,像见到猎物的豺狼,分散开向她围来。
    她心如擂鼓,背冒冷汗,就在她即将拔腿逃跑的时候,一粒石子落在了她和乞丐之间。
    夜凉如洗,静谧无声,石子滚落地面,发出咔嗒咔嗒两声,静止不动了。
    石子是从天上来的,就像天降神兵,阻碍了豺狼们的靠近。
    沈珠曦和几名乞丐一同抬头,乞丐们落荒而逃,她则呆站原地。
    李鹜坐在金银楼的二楼栏杆上,身后是一轮皎皎弯月。
    他一脚悬挂在外,一脚踩着栏杆,左手抛着一颗石子,悠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耀眼如日。
    第7章
    “……你怎么还在?”沈珠曦怔怔道。
    “这和你没关系。”李鹜说:“你哭了一晚还不停,就因为没吃到包子?”
    “和你没关系!”沈珠曦用他的话回敬道。
    李鹜灵敏跳下栏杆,脚踩的地方和阁楼悬空处只有一线之隔,沈珠曦刚要惊呼出声,李鹜已经攀着金银楼的红色柱子滑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神色如常朝她走来。
    “你连我都不怕,怎么还怕几个乞丐?”
    沈珠曦咬住嘴唇,半晌后才说:“这是两码事。”
    “是啊,这是两码事——他们是坏人,老子是好人,好人不该跟你一般计较。”李鹜说:“走吧,跟我回去。”
    沈珠曦站着不动,李鹜却已转身走了,他一边走,一边说:
    “我可提醒你,这里不比皇宫,夜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惨死的孤魂野鬼啊,欺男霸女的恶霸啊,饿了十天半月的乞丐啊……”
    沈珠曦后背一寒,也顾不上这台阶够不够体面了,赶紧跟上了李鹜的背影。
    李鹜像是背后有眼睛一样,看也不看便知道她跟了上来。
    他说:“你刚刚发呆发了那么久,在想什么?”
    “……”
    “你姐姐只是一个宫女,只要暂时躲起来,叛军不会拿她怎样的。”李鹜说:“这两日,京畿一带出来了许多宫中逃出来的宫女内侍,说不定其中就有你姐姐。”
    沈珠曦悄悄抬头,正好撞上李鹜偏来的视线,她连忙垂下眼眸。
    “老子有这么吓人吗?你为什么总是不看我?”李鹜的声音很不高兴。
    “……我是女子,本就不可直视外男。”
    李鹜鄙夷道:“好大的本事,还管起别人的眼睛珠子往哪儿转了。这是谁定的规矩?让他到老子面前来,我来和他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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