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溜爬起来跑到云扬身边,抓住他使劲的摇,“哥你快说说话啊,快和他们说都是那个女工自己不要脸勾引你,还有那什么孩子不是你的,你也是被她骗了!你快去和他们说清楚,不然、不然我怎么办?这事传出去明年开春我还能回省城学校上大学吗?”
老恶婆垮着脸站在一边,回头见门口有人要进来,嘴巴里猛的嘶叫一声,小脚颠颠的跑过去,哐当,两扇门被她合上,老恶婆抖着手重新上锁。
锁完后就背靠门滑坐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手掌拍地,“云扬啊,蜜啊,肯定是宋美华那个懒婆娘搞的鬼,是她,是她不想咱云家好过。”
“这不昨天她一走,今天咱家就出事被人看笑话指着骂啊!她是想她男人死啊,害他男人工作都没了,她能拿什么好处,天爷啊,宋美华那个贱人,老娘咒她夜里被鬼缠身,生孩子那天起不来——”
“妈!你别说了!”
云扬一颤,眼底里写满了害怕。
本来他是准备今天下工后就去沙家坝接回宋美华,但没想到一大早他人还没出门外头就出事了,工作没了,还被人围上门来骂杀人犯,这会儿云扬没心思去深究猜测今天这些事到底是不是宋美华告发的。
此刻,他脑子里不停地飘过那几个字眼,什么被鬼缠身生孩子起不来,什么遭报应杀人犯准备偿命……他怕,再恶的人他也怕死。
一个小时过去了,守在云家门外的人不仅没散去,反而围的越来越多,云家三个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更不敢靠近门边一步,他们只盼着外头那些声音能快点消失,能有个人出来管管,把那到处贴纸条广告,泼红字的人抓了。这样云扬还有机会去想办法和汽水厂的领导解释,重新把工作找回来。
却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做梦的时候,那头巷子口公社代表领着派出所的几位同志过来了,过来抓他云扬了!
“云扬在家吗?快开门,这边有几位派出所同志要找你过去问话。”
外头大门被人敲的砰砰响,老恶婆拉着云密站在正屋门口,听到是派出所的人过来了,忙去推坐在地上的云扬,“要命啊!你到底做没做那事儿?派出所的人怎么找上门来了?都快宋美华那贱人,都怪她啊这扫把星。”
云蜜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抖着手去拽云扬,“哥你快逃,别让人抓住你,你去找宋美华,你叫她和派出所的人说你没杀人,你不是杀人犯,没有害人命,快去啊!”
“好,好我去。”
云扬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孬货,只敢骗骗老实小姑娘,也只敢对女人发脾气动手,一听到外头来人,整个人就软了,还是云蜜拉他,他才从地上爬起来,脚下发虚的往厨房那里去,那边有一座矮墙,他从那里逃走,他去找宋美华帮他,要是她不肯,他就杀了她一家。
前面大门外,公社代表还在拍门,几个派出所同志站在门前没说什么话,只听人堆里走出来一个大娘,老眼睛一眯,指着云家后头那条矮巷子哇哇叫道:“哎呦老娘哎是云家大小子!是云扬那个杀人犯!同志快,快追上去,不能叫云扬跑了啊!”
在场一群人皆是一惊,派出所几个同志顺着大娘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前面一道狼狈逃窜的身影,有认识的云扬的赶紧道:“大娘眼睛老厉害,没瞧错,就是云扬他丫的!”
“快,追上去!”
派出所的几个小同志撒腿就追上去,一些热心社员也从其他巷子里帮着围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叫前面的人堵住云扬别让他跑了。
团结就是力量没说错,这人一多,任凭他云扬八条腿都跑不掉。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白冰冰就接到派出所的消息叫她过去一趟。
杜海花不放心,作为鞋厂曾经的女工,主动站出来要跟白冰冰一起过去,过来通知的那位同志也没多说什么,急匆匆带上两人就走了。
等到了派出所大门前,白冰冰还没看清楚,门口那棵树下就小跑上来一个人,是今天中午跟着宋流星和宋美华一起过来的张秋娥。
“婶子,你怎么站在这里?宋流星呢,他是不是进去了?”
自从那天儿子和白冰冰吃完午饭赶回公社后,张秋娥呆在家里一个下午心神不灵的,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宋流星带回脸色极差的大女儿,她看到女儿那副模样是又惊又难过,一再追问下,才得知了云扬家暴女儿的事情。
好好的一个女儿嫁过去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敢叫娘家人知道,张秋娥搂着大女儿哭了半天,要不是得照顾大女儿,她恨不得连夜跑到云家去讨要说法,问问云扬那畜生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女儿。
昨天儿子一整天都不在家,她和大女儿在家里等到半夜他才回来,今天中午才吃完饭队上她二女婿就带着人一脸慌张的找来了。
原来是云扬被派出所抓了,现在派出所的同志要找大女儿和儿子去问话。大女儿身体不好,张秋娥不放心她,家里院门都没锁,和二女婿说了声也跟着过来,等到了派出所,里面的人只叫她在外面等,不许进去。
这才等了多会儿啊,就在这里看到白冰冰了。
张秋娥一下子就跟找到主心骨一样,拉着她的手说道:“孩子,流星和他大姐都被叫进去了,里面的人叫我就在这等,你进去帮婶子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带她们过来的那位同志先领着杜海花进去了,白冰冰这会儿赶忙安慰张秋娥,“婶子别担心,你要相信咱派出所的同志,流星和大姐会没事的,你就坐在那树下先等等,别急,我待会就进去看看。”
“好好,你去看看流星,叫他别上脾气乱说话。”
“好,我知道。”
话落,刚才那人去而复返,又过来叫白冰冰。
白冰冰跟上去走了不到三分钟,上了一个楼梯,来到二楼一间小黑屋门口,那人叫她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了,她点点头,双手收在身前,一转头就在走廊边上看到几个抱头蹲在那里的年轻小子,白冰冰仔细去看,认出来两个,是以前一直跟在宋流星身后,喊他宋哥的小弟。
她心思一动,就明白了。
怕是今早上那些小广告和汽水厂门前泼上去的红字都是他们干的,要是追究责任,要关要罚的,宋流星这个指使者肯定是跑不掉。
这样在心里想着,白冰冰脚下就有些站不住了,趁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挪了两步,转头透过身后小黑屋的门缝往里看去,里面太暗看不清什么,但是不出意外的听到有人正好在叫宋流星的名字,听声音,特别的严格肃正。
正在担心他们要对宋流星干嘛干嘛,里面的人恰好喊到她名字,白冰冰不等里面的人开门,忙上前推门进去,抬头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边,蔫头耷脑的宋流星,还有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正在回答所里同志问话的宋美华。
而房间的另一边,隔着一道铁窗里面,云扬那狗东西手上戴着手铐坐在铁皮椅上,一双眼睛又恨又不甘心的盯在宋美华身上。
“白冰冰是吧?我问你,你前天下午的两点左右是不是在云家?”
白冰冰收回看向宋流星的视线站在正中老老实实回答,“是的警察同志,我当时是和宋流星一起去云家看他大姐。”
“有没有看到云扬对宋美华实施暴力?”
“我们一开始是站在外面,听到云家老娘和云扬在骂美华姐,后来听见云扬要上去打她,宋流星这才冲了进去,我跟在后面,看到云扬手里拽住美华姐的头发,捏紧拳头要砸下去,还好被宋流星赶到制止住了,否则美华姐一个孕妇身体又不好,这一拳头下去肯定是要出事。”
“同志,她说的不对,我没有要打我老婆,我就是跟她说话,是宋流星他打我啊,二话不说闯进我家来打我,你们看看我眼睛上还留着伤。他这哪里是什么制止,完全就是入室行凶打人,你们要把他抓起来!”
“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快闭上你的嘴。”一位年纪较长的警察同志站起身来走到云扬前面看着他。
“谁跟自家婆娘说话是抓着头发说的?宋流星打你不对,那你打老婆就对了?刚才宋流星交上来的病诊单子已经叫人送去查了,要是那上面盖的章不作伪,大夫能证明宋美华那些伤都是真的,哼,再加上鞋厂报过来的案件,那你就别想出来了。”
昨儿夜里,上头有领导递话,这个云扬行为恶劣,必须好好审,一点错处都不能让他逃过去。
他们今天叫这些人过来是特定的审件程序,问完话差不多就能走了,至于宋流星,既然上面开了口,那就让他和外头那帮小子一起留下来,派出所吃两顿饭再放他回去。
“行了,白冰冰你带宋美华先回去,这里面的事情先不要往外传,等通知。”
因为有了柳眉帮忙,白冰冰听到这话,心里有数赶紧说了声好,也不去问宋流星的事咋处理,过去扶起宋美华,带着她先出去再说,免得外面张秋娥还在那里着急等着。
里面,云扬见宋美华要走,仍是不甘心的叫嚷,“美华,美华只有你能救我啊,你告诉他们我没打你,那些病例单子都是假的,我怎么会打你呢!我不能一直关在牢子里,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还等我出去啊,美华,美华你——”
“吵什么吵,以为是外头集市?打没打人我们会去查明白不会冤枉你,你怕个啥?”年长的警察脸上不耐烦,手里的记录板敲在桌子上,敲的云扬脖子一缩,不敢再吵。
宋美华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她自进来就没有看过云扬一眼,此刻终于鼓足勇气朝里面看去,对上云扬偷偷望过来,不甘心中带着满满乞求的眼神,用尽全身力气道:“你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我后悔自己瞎了眼当茶怎么会被你哄骗,信你是个好人嫁给你!我巴不得你在里面别出来,我的孩子不需要你这种爸爸,他以后就是我宋家人,和你们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冰冰扶着宋美华出来时,派出所门口杜海花也在那里等着,看到宋美华脸色白的吓人,忙和张秋娥一起跑上来扶人。
“冰冰,你们没事吧,这宋流星大姐怎么脸色这么差?”
张秋娥看到大女儿这样,眼泪流下来,“咋了?美华你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宋美华其实还好,她就是刚才被云扬恶心到了,有些喘不过气来,“妈我没事,我歇歇就好,你别担心别哭。”
白冰冰在旁边接道:“海花姐,我能带美华姐去供销社休息一会儿吗?她这个样子回乡下,我不放心。”
“可以可以,还问啥,赶紧的——”
“宋美华你个贱人,好哇你原来在这里呐,我正要找你问问,你为啥要害我儿子,啊?你这个狠心恶毒的烂破鞋。”
突然,云家母女两个从对面那条街巷子里冲出来,抢先小跑在前面的云家老恶婆张嘴就骂,挥着手要上来打宋美华。
白冰冰动作快,等老恶婆过来时已经站到宋美华身前挡着了,下一秒老恶婆抡起来的胳膊就被她攥在手里。
白冰冰重重的往旁边一甩,厉目斥道:“派出所门口也敢动手打人?是想跟你儿子一起去坐牢吗?”
老恶婆被白冰冰这么一甩,又加上她跑的太快,一下子收不住力站不稳,眼看就要往一边的花坛子里倒,身后追上来的云蜜大叫一声,伸出手在背后抱着老恶婆的老腰,险险把人救了回来。
云蜜拉着她妈站旁边,她没有跟她妈一样,第一时间冲上去骂宋美华,而是瞪着一双眼睛,怒视着站在最前面的白冰冰,“又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哪回都有你,你脸大啊,事事都要凑上来?我们两家人的事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前面,张秋娥看到云家那个老恶婆冲过来要对大女儿动手,她已经是气的不行,好在白冰冰给及时挡了。这会儿又听云家小姑子对白冰冰冷言冷语的嘲骂,张秋娥这个一辈子都没骂过脏话的人,指着云蜜的鼻子就上去了。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跟你娘你哥一样都是个歪的,里里外外从根上就是蔫坏的,冰冰是我儿媳妇她怎么不能管了。什么叫两家人的事,我们宋家和你这种只会打老婆,把儿媳妇往死里搓磨、又不敬嫂子的人家没一点关系,你们来的正好啊,我告诉你们,我家美华再也不是你云家的媳妇,她要离婚孩子也是我宋家的,云扬那畜生最好一辈子就在牢里别出来了!”
“婶子,你?她怎么会是你儿媳妇?这个女人上次故意把我绊倒害我掉进污水里,她只是装的老实你别被她骗了,这种恶毒心思的女人咋能嫁给流星哥呢。”
云蜜在一旁急,站在她边上的老恶婆更急,还气的跳脚,“谁搓磨她了?叫她干点活就是搓磨啊,我呸!离婚就离婚,我儿子要不起这懒婆娘,不过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个儿子,你不能带走,他是我云家的种怎么能跟你宋家姓,从来没听过这样的。”
“你没听过那是因为你没见识,白吃了几十年的盐。”白冰冰不想再跟她们拉扯下去,于是抬手指了下派出所门口里面,“你们母女是来找云扬那畜生的吧?”
云家母女听到白冰冰开口就是畜生,一时恨的咬牙就要骂,刚张口又被白冰冰一句话堵住。
“快点进去吧,再和我们骂下去,你家那畜生就真的要当畜生关里面再也出不来。之后啊,还要被送到荒凉偏僻的地方去劳改,唉,你们想见他一面都是做梦,天远地远的都不知道押送到哪个旮旯地去了,跟死了没区别。”
“你,你敢咒我儿子?”
“这可不是咒,我是实话实说,这犯了事都要受到惩罚,不信你问问你闺女,问问她学校思想律法课上有没有写我说的那些。”
云蜜面上也有些怕,怕他哥被送去劳改再也不能回来,瞪了白冰冰两眼,忙拉住她妈往派出所里跑,显然,她们才不过刚走到门口,派出所站岗的同志就过来拦了,别说想见云扬,就是连进派出所大门,都进不去,两母女慌的只能坐那哭。
这些都不干白冰冰她们的事,供销社里,白冰冰泡了两杯营养粉端到后面屋子里去。
“婶子,美华姐你们先喝杯水暖个身子。”
宋美华躺在白冰冰给她铺好被褥的床上靠着枕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屋子里摆了一个火炉子,张秋娥坐在边上从白冰冰手里接过搪瓷杯,看到里面泡的营养粉心里就是一暖,看着她的眼神无限慈爱,“你怎么给我们泡这个,这个费了很多钱吧?”
白冰冰手里还拿了一瓶,放在张秋娥一旁的桌子上,“婶子,这个我也没多买,就这一瓶子,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带走,美华姐还得好好养养身体。”
张秋娥就叹气,“你瞧瞧,都是人,咋就他云家三个不一样呢,连孕妇的补品都抢回屋里两母女天天泡了喝,唉,真不是人啊。”
床上的宋美华往她们这里看过来,“妈,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初是我没看清云扬的真面目,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好,哪里知道结婚不到半年他就跟变了一个人,说不到两句就对我动手。”
“你不是对不起我们,你是对不起你自己啊傻女儿。”张秋娥伸手抹了下眼泪,不叫女儿看到。
白冰冰在她身边坐下,想了想低声道:“人都有想不通的时候,就像我,我也是有傻到不行死脑筋的时候,那会儿还不如美华姐。现在啊,婶子说的对,咱不管是做几辈子几世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得先对得起自己,先看重自己,对得起自己,再去管别人。”
张秋娥拍拍她的手,“你说的没错,以后啊你和流星结婚了,你也要这样想,不能太依附男人事事惯着他,听他的,得替自己多考虑,先把自己先立起来,咱女人自己站起来了,男人算个什么事儿啊。”
这话听的另外两个人都笑了。
宋美华是笑她妈怎么变的这么快,弟弟在家里从小就被她们三个女人惯着宠着长大,现在妈有了儿媳妇就忘了宝贝儿子,教媳妇要多为自己着想不能啥都男人说了算,连男人算个什么事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她是真满意冰冰这个儿媳妇。
白冰冰也在一旁笑,很简单,她就是笑自己命好,没了白家,以后啊宋家就是她的家,张秋娥还有宋流星他们一定会像前世一样待她好的。
很快,第三天的时候白冰冰亲自等在派出所门口接到了从里面放出来的宋流星。
被关了几天,宋流星一出来还是那一副痞懒的样子,白冰冰嘴角始终都衔着一抹笑意,等他身后那帮子小弟嘻嘻哈哈挤眉弄眼的走了,这才上前心疼道:“瘦了。”
这两天柳眉已经把从她爸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她了,云扬那个狗东西至少要判个二三十年,白冰冰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开心的,正要偷偷和宋流星分享时,他就把她问住了。
“瘦了?你看我哪里瘦了?”
白冰冰压下嘴里的话,退开半步认真看去,看的很认真,“瘦了,脸瘦了,身上也瘦了。”
宋流星呆里面这几天三餐都是大馒头白米饭,虽然没有荤的,但也是吃了睡,睡了吃简直不要太舒服,唯一的坏处就是他有些想媳妇儿了。
媳妇说他瘦了,宋流星觉得自己还好,“你手给我。”
白冰冰愣了,“咋了?”说完,手给他。
宋流星拉着她小手二话不说往他衣服里面塞,“你快摸摸我到底是哪里瘦了,怎么我自己一点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