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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父赶紧收下,小声问:“老姜啊,你哪来的黄豆?”
    两人对话时,说的都是融语,常父以前当过官,能说融语。
    “我不是要给国君捕鸟嘛,做饵的谷物,我平日里偷偷攒下。你点种在野草丛里,冒充野豆,别教士兵发现。”姜刖小声叮嘱。
    “好好,可得怎么感谢你。”常父压低声音。
    姜刖摆动左手,示意不用,他缺失左手手掌,挥手像挥动根木棍。
    两人说话间,越潜走了过来,姜刖见他光溜溜,只在腰间围条破布,像赤贫户光身围蔽膝,实在贫贱。
    越潜的手臂和背部遭受鞭打的痕迹清晰可见,这已经是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不像刚遭受鞭打时那么可怖,姜刖喟然:“真是畜生,对半大的孩子下这么重手!”
    常父无奈叹气,自然是心疼的。
    身为当事人,越潜反而很平静,没说什么。
    姜刖见越潜那副淡定的模样,感到不可思议,他明明才挨过鞭责,丝毫没有懊悔,姜刖问:?“阿潜,往后还敢去林子里设陷阱,抓蛇鼠吗?”
    越潜扬起脸,回道:“还敢。”
    他不会坐以待毙,守着满山林的动物被饿死。反正横竖是死,至少饱食一顿再死。
    “不亏是蛇种!够胆!”姜刖猛拍越潜的肩,很看好这小子。
    苑囿里那些听话又胆小的奴隶,什么也不敢做,基本熬不过冬天,早早就死了。
    姜刖离去,越潜和常父继续垦田,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必须将田地开垦好,可千万不能误了农时。
    黄昏时分,一块四四方方不大的田终于开垦出来,一老一少坐在田埂旁歇息,越潜问常父:“接下要如何耕种?”
    越潜以前没干过农活,甚至没见过别人干农活。
    常父说:“要先把水稻的种子浸泡,等发芽了再播种。”
    越潜问:“播种后呢?”
    “播种后,等抽苗了还要再移栽。”常父疲惫地躺在地上,手边就是一把沾满泥土的木耒,他缓缓说道:“我以前也没当过农夫,只见过别人种田。”
    越潜摁死一只爬上大腿的蚂蚁,看着衣不蔽体,露在外头的两条腿,淡定地抬起头,眺望不远处水光潋滟的河面。
    第7章
    越潜坐在火塘前敲打石片,制作工具,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神情很专注。常父同坐在火塘边,驼背低头,拿着一件破烂成条的上衣试图缝补,眉头皱成一团。
    搁下手中的石片,越潜对常父说:“不用再缝,穿不了。”
    常父不肯放弃,手里照旧忙活,这是越潜唯一的衣服,总不能一直这么光着膀子,像个野人。
    “我曾经看见姜妇到山中摘野麻,说是要织麻布,我明日也去摘一些回来。”越潜在想办法,如何弄到一件衣服。
    越潜说的姜妇,是姜刖的妻子。
    苑囿奴隶里边,只有姜刖有妻室。
    常父终于放下手中的衣服,抬头对越潜说:“不说织麻,你小子懂得怎么制麻吗?”
    越潜把敲打好的石片拿到火光前端看,检查石刃是否锋利,他说:“我是不懂,姜妇懂,我可以请教她。我父常说众人之中必有师长。”
    常父一阵默然,面色惆怅,看向这个与自己相伴两年的孩子。
    越潜光着上身,下身终于套上一条裤子,那条裤子也很破烂,再穿些日子恐怕就不能穿了。
    常父不由得喟叹:“我们国君真是沈毅英武,只可恨上天不眷顾,神明不庇佑……”
    在常父看来,他们云越人的国君绝不是昏君,国家却是在他的治理下被敌国攻陷,自个也身死国灭。
    越潜腾地一下站起身,大力推开屋门,往屋外走去。
    常父忙唤:“阿潜,上哪儿去?”
    屋外传来越潜的声音,那声音越说越远:“我去切节竹子做刀柄!”
    越潜之前有把石刀,挨虞官鞭打那日,石刀被士兵收缴。
    常父朝门口喊:“天快黑啦,别去太远的地方!”
    苑囿里到处都是野兽,夜晚独自外出很危险。
    越潜已经走远,没有回应。
    火塘里的火光在风中跳动,忽明忽暗,常父起身把柴门掩上,摇头道:“提不得,臭小子脾气比国君还大!”
    越潜来到离家不远的一片小竹林里,他不急于找竹材,而是在生长竹子的土坡上坐下,他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天边的太阳即将落山。
    夕阳似火,披洒在身上。
    越潜收拾好心情,准备干活,忙在周身找石片,他举起手才意识到石片就捏在手中。
    捏得那么紧,锋利的石刃割破手指,人都没察觉。
    越潜拿着沾血的石片,霍霍切割一根竹材,他能熟练地使用石片这种原始工具,在这里,奴隶也只有石器可以使用。
    石片远远不如金属那般锋利与坚硬,但只要使用得当,掌握方法,石片也很便利。
    越潜揣着石片,携带竹材返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看见常父站在一棵大树下,四处张望的身影。想是常父见他出来这么久,还没回来,怕遇着野兽,外出寻找。
    越潜看到常父,常父也正好瞅到他,责备:“让你别走远,你上哪儿去。”
    越潜不恼,回道:“就在屋后。”
    月亮已经挂上夜空,越潜才发现他和常父都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见到梧桐树,使得他想起那只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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