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靖对着游星:“你当初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游星也很惭愧:“对不起,老宋。我也是被他搞糊涂了,他开头的确是开玩笑玩玩,但是后来,你们相处得怎样,他都不告诉我了。我哪知道他怎么想的。出了那事,我还以为他想借机甩开你,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打发别人也是随便找个借口……”
宋靖冷漠的目光都要盯穿贺文舟了,游星不给他解释,反而给他搓火。
贺文舟小声道:“我没有……”
“我让你闭嘴,你没听见?”
哥哥发火,贺文舟一声都不敢出了。
“然后呢?”
“然后你们就分手了啊,怪我,怪我没有和你解释清楚。你当时突然撞到我,我连反应都来不及,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所以,当年你们的确是一开始就……”
宋靖咬着嘴唇,他说不出口。
游星举双手保证:“但是后来,他确实是爱上你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忘记你。我没见他哭得那么惨过,在伦敦,真的很惨。这个你们感情到底如何,你身在其中,你最清楚了啊。他性子那么怪,加上出了舅舅舅妈的事,他这些年也不好过。”
“他父母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他爸妈在我们高三那一年离婚了,他没有告诉你呀?”
第98章 :当年的事(二)
“游星!”贺文舟突然暴怒,浑身迸发的寒意冰冷刺骨。这是他的隐秘,不能揭的伤疤。他像一个幼儿,被永远地留在了过去。但生活残酷,岁月无情,他毫无准备就被逼着揠苗助长,结果长成了一个怪物,一半长大了,有了成熟理智的头脑,一半被困囿在十七岁,还妄想着永远不变,从未受伤。他有太多不懂,有太多的不理解,不理解一向偏爱他的父亲怎么会是个恶魔,不理解父母转身露出的面孔何其残忍,不理解自己为何一夜之间突然没有了家,而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被抛弃在荒野,身边所有的人都变了,他再不受宠爱,甚至掉进了地狱里。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而那些背叛他的人,窃夺他爱的人,肆意伤害他的人,好端端地存在在那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后来有一次,再一次剥落伪装,暴露出软弱,问他父亲为什么要骗他去?而他父亲已然忘记了当初那件事,回头问了他一句:“嗯?”
他恨这个人,但这不代表他就和妈妈关系好了。他和周雯关系一样差,他们很少聚在一起,除非有事。偶尔坐在一起吃饭,他和周雯也处不来。小时候,周雯就不是那种会亲近孩子的人,更不太会体贴照顾旁人的感受。他那敏感脆弱的神经,在周雯看来不过是无病呻吟。尽管彼此都知晓对方的痛苦,但周雯也很少疏导、教导他。她那粗大的神经和强势的性格,大半的时间都投注在自己身上,只有别人依附她、顺从她的份。这个世界上,能和周雯合得来的大概也只有他姑姑。他姑姑也是对这位前嫂子百般忍耐,如果不是她大方宽容,又知晓周雯的性格,她们也不能时常往来。
他就这样一个人摸爬滚打地长大了。他抛弃了国画,选了自己不喜欢的金融,无数个夜里奋发努力。他要过得比他们好,他要变成最强大的那一类人,他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手段,把他们都踩在脚下,让他们后悔!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就像一个不断升级打怪的孤客,疯狂吞噬着力量和经验。潜伏到父亲身边,博取他的信任,利用他的资源,迅速让自己壮大起来。现在,他拥有这样的力量了,他就快要成功了,然而他并没有成功的喜悦。反而极为哀伤,他永远都回不去了,过往的一切,永远都偿还不回来了。
失去就是失去,伤害就是伤害,他还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孩,被砍得满身是伤。
宋靖呆愣在那里,他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贺文舟这些年的感受,感知到他的遭遇和伤害。他太懂他了,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懂贺文舟那些敏感脆弱的神经,懂他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内心深处的恐惧,那便只有他了。他无法想象,像贺文舟这样娇气,承受力极弱,创伤障碍极严重的人,是怎么经历那一场恸变的。
他在那一瞬间与贺文舟共情了,仿佛也感受到那许多年的痛苦撕裂一般,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攫住,无法呼吸。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像是猫、狗、狮子的青少年期,一个人最为躁动、动荡的八年,成长的加速期,急速的吸收和迅猛的拔节导致世界倾斜。很多人在这一阶段感觉到孤独、危险、没有安全感,由此产生偏激的想法,重塑自己的三观。
宋靖是极少被波动的一群人,就像他十七岁的时候没有发育的烦恼,脸天生白净,不长痘痘,声音不会嘶哑难听,一直保持清越,体毛较少,也没有青春期少年维特之烦恼。最大的感情波动莫过于和贺文舟恋爱。
他是不会被成长影响的人,永远都是一个样子,永远不变。就像扎根在那的坐标,任世事变迁,他都一如既往。
他不会因为父母的偏爱而嫉恨他们,因为他知道那样无用,也理解他们的决定,便不会自寻烦恼;他也不会嫉妒弟弟,反而兄弟俩相处得还不错,宋雨轩一直很崇拜他哥哥,他也一直爱护着这个小弟;他不会因为学业、失恋、工作变动,而影响自己的生活。他心思纯澈,目标明确,且很早的时候就聪慧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