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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算幸运吗?离央不太明白。
    “虽然爹娘不在了,但玉真姑姑待我很好,观中姐姐们也都很照顾我。”阿芜笑着道,“每日都能吃饱穿暖,除了侍弄花木,也没有什么重活需要干,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等我再大一些,就可以随玉真姑姑一起学习道法,永远守在花神观。”
    阿芜说这话时,眼中好像有星辰闪烁。
    见她如此,离央也不自觉地弯起眉眼,神情柔和。
    从前的她,不曾有余暇停下来听一个凡人少女的心思。
    说话间,阿芜已经将纸笺系上红色绸带:“现在只要将红笺挂上去就好了。”
    “记得要扔高一点。”她将红笺交还给离央。
    姬扶夜闻言,动了动耳朵,飞身一跃,叼着红笺沿树而上。白色的毛团在树枝间腾挪闪跃,立时便落在了桃树最高处。
    将系了红绸的纸笺挂在枝上,姬扶夜嗷嗷叫了两声,眼神中满是邀功之意。
    离央挑了挑眉,身体变小,看来心智也被影响了。
    但她嘴边却勾着一抹浅笑。
    离央伸出手,桃树上的小狐狸纵身一跃,落入她怀中。
    第99章 阿离送的花,便是朵野花,……
    阿芜带着离央从桃树下向花木深处走去,沿途繁花锦簇,她一面走,一面为离央介绍这些花木的称谓特点,如数家珍。
    时人都爱以花草装饰屋院,而花神观最大的收入,便是将这些精心侍弄的花草送入明州城的权贵家中。
    随着她们一路行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今日是花朝节,明州城许多闺中女儿都会结伴出游,赏春踏青,而来花神观祭祀花神,乃是明州城的一项旧俗。
    眼见观中游客渐多,阿芜也不好意思再带着离央四处闲逛。
    她歉意同离央笑笑:“我得去为游客们引路了,阿离姑娘不如四处瞧瞧,春光正好,不要辜负才是。”
    离央点了点头,只是目送阿芜离去,她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心下一时有几分茫然。
    她抱着姬扶夜坐在草地上,眼前又正值年华的少年少女携手同游,自她面前走过,神情中带着淡淡羞怯;不远处,几名少女写了红笺,挂了红绸向桃树上扔去,枝上垂下数条红色,煞是好看;也有少女问观中小女冠买了鲜花,簪在云鬓间,与同伴轻声说着话,团扇半掩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笑眼。
    离央从草地上摘了朵素白小花放在姬扶夜头顶:“既是花朝节,你也该簪朵花才是,不过我没钱,你便将就簪朵野花好了。”
    身无分文,便是上神,也不能摘别人精心侍养的花木,离央发间的芙蓉,还是阿芜送的。
    姬扶夜顶着野花傻笑,阿离送的花,便是朵野花,也是最好看的。
    离央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我怎么瞧你如今不像只狐狸,倒像只傻狗。”
    姬扶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离央见狐狸脸上露出这样神情,轻声笑了起来,泠泠如林间泉鸣。她这样笑起来时,好像当真是一个不过十六七的少女。
    玉真道长提着一篮鲜花从路边走过,见离央正拔了根草叶逗狐狸,笑道:“阿芜去忙了?”
    离央点点头。
    玉真道长便唤她起来:“我正采了些鲜花做百花糕,阿离姑娘不如随我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可好?”
    离央便抱着姬扶夜起身,乖乖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见了玉真道长,都拱手行礼,问一句:“道长好。”
    看得出来,玉真道长在整个明州城都颇有声名。
    无论面前是谁,玉真道长都含笑回礼,态度未见丝毫不同。
    花神观的膳房并不大,不过要容下两个人与一只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玉真道长取出早已备好的碾碎糯米,回过身,只见离央抱着姬扶夜站在膳房,似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由笑了笑,想来阿离姑娘从前在家中娇养,只怕没有进过膳房。
    “阿离姑娘可能帮我摘了花瓣,洗净可好?”玉真道长温声道。
    离央便摘下幕篱,放下姬扶夜,站在她身旁,一片片摘起花瓣。
    姬扶夜偎在她手边,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仰头望着离央侧脸,他从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离央这样一面。
    命运果真还是眷顾他的,哪怕分离百年,他们终是再次相遇了。
    就算离央失了记忆,暂时忘了他,姬扶夜也已经十分欢喜。
    “阿离姑娘,不知你要往何处投亲?”玉真道长一边打水,一边同她说话。
    “东边。”
    “是去都城临淄吗?”玉真道长恍然道。明州城东方便是齐国都城临淄,离央说去东边,玉真道长便下意识以为她要去临淄。
    但离央要去的,当然不是临淄,只是此时也不好解释,便只能沉默以对。
    “若去临淄,却是走水路更快一些……”玉真道长喃喃道,神色若有所思。
    她止住话头,没有说下去,转而道:“这百花糕已经蒸上,灶上烧了火,你且去外面坐一坐,别被烟气熏了。”
    离央便抱了姬扶夜坐在膳房花枝缠绕的秋千上,秋千微微摇晃,素白裙袂扬起一个弧度,春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人有几分微醺。离央不由阖上眼,这一刻,天地好像都静寂下来。
    躺在她怀中的姬扶夜翻了个身,伸展爪垫,也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玉真道长的声音在离央耳畔响起:“百花糕蒸好了,快来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离央睁开眼,不远处的石桌上,白瓷盘中放了几枚小巧可爱的百花糕。
    离央拈起一枚,轻轻咬了一口,随即抬头对玉真道长道:“很好吃。”
    听她这样说,玉真道长便也笑起来,眉眼间的细纹都舒展开。
    离央现在虽沦为凡人,但身体并不需这些凡间食物,是以她尝了一半,就将剩下的喂到姬扶夜嘴边。姬扶夜自不会嫌弃,两只前爪抱着半块百花糕,兀自吃得高兴。
    玉真道长做的百花糕不少,离央就陪着她一同前去花神观门前,将其散于所有来往的路人。
    “可觉得无趣?”玉真道长含笑问道。
    离央摸着怀中白狐,摇了摇头。
    玉真道长笑叹道:“这样的性情却是难得,观中同你一般大的孩子可没有你如此淡泊的心境。”
    离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玉真道长见此,含笑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今晚城中会有花灯会,可愿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玉真道长又问,每年花朝节,明州城中都会举办花灯会。
    花灯会?
    从前却是不曾看过的,离央点了点头。左右她和姬扶夜都失了灵力,在明州城多留一日也无妨。
    而当夜色降临明州城时,整座城池好像才彻底热闹起来。
    白日城中许多百姓都忙于生计,无暇出游,直到夜里,诸事皆毕,才能同家人一道出门游玩,因此夜间的明州城并不比白日冷清。
    在观外挂了两盏莲花灯,玉真道长带着离央和一众小女冠走上车水马龙的长街。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许多造型各异的花灯,沿路走来,还有许多售卖花草之处。
    今日花神观祭祀的游客众多,小女冠们也没有余暇亲自扎一盏花灯,玉真道长便在路边为她们一人买了一盏。
    离央自然也有,不过今日花朝节,旁人为了应景,选的都是牡丹芙蓉这样的花灯,独她选了一盏白狐灯。
    姬扶夜蹲在她肩上,拿爪子扒了扒花灯,嘿嘿,阿离果然最喜欢他了。
    离央却不知他心中所想,提着灯与玉真道长等人一起,顺着人流,向江边走去。
    远远便看着天灯一盏接一盏飞上天幕,像是无数散落的星辰。
    不管是离央,还是姬扶夜,都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人一狐仰头看向夜空之中,看上去竟有些呆。
    阿芜拉着离央向前跑去:“走,我们去放天灯!”
    随着橙红的火焰亮起,天灯缓缓升空,融入那条灯火构成的银河之中。
    明州城无数百姓都站在江边,仰头望着灯火盏盏的天幕,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离央提着一盏白狐灯,江上吹来一阵夜风,鸦羽一样的长发散在风中,翩然如仙。
    “阿离,你真好看啊!”阿芜看呆了眼,怔怔道,“若我是男子,一定要将你娶回家!”
    离央肩上的小狐狸立时呲起牙,小丫头胡说什么,阿离明明是我的,我的!
    他跳上了离央头顶,向阿芜挥了挥爪子企图宣示主权。
    “下来。”离央淡淡道。
    姬扶夜敏锐地察觉到离央身上的低气压,夹起原本耀武扬威的尾巴,跳到了她肩上,呜呜叫了两声。
    阿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只狐狸还挺会看人眼色的。
    姬扶夜向她翻了个白眼,别过了头。
    一路向前,少女们口中叽叽喳喳,阿芜见有干果蜜饯,买了不少与众人分。
    离央将一块杏脯放入口中:“很甜。”
    阿芜点着头,笑着道:“我说得不错吧,李婆婆家的蜜饯甜而不腻,是明州城里最好吃的。”
    离央取了一块喂给姬扶夜,阿芜又对他道:“小狐狸,我说得不错吧?”
    姬扶夜甩了甩尾巴,嗷了一声,算是勉强赞同。
    一艘高大的楼船停泊在江边,阿芜指着船对离央道:“阿离,你看,这是从临淄来的楼船,据说是公子昱特地派了人来明州采买特产,为自己的姐姐令仪公主庆贺生辰。”
    “令仪公主是王上的第一个女儿,据说她拜在齐国国师门下,若是没有意外,她便是齐国下一位国师大人。”
    离央听着阿芜与自己闲话,忽地想起,若是这楼船要去临淄,倒是与她的方向相同。
    “阿离姑娘。”便在这时,就站在楼船旁的玉真道长忽然唤她。
    离央走上前,玉真道长拥着她的肩对面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道:“阿离姑娘要去临淄投亲,我想起你此番要带坊中姑娘随船前去临淄为公主献舞,便想求你捎她一程。”
    妇人像是与玉真道长很是相熟,闻言哼笑一声:“我道你今日如何有空来送我,原来有求于人啊。”
    玉真道长笑了笑:“劳烦你费心了。”
    妇人没好气地看玉真道长一眼,抱怨道:“这都要走了,还要给我找麻烦,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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