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凄然一笑:“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自从我有了图谋大位的念头, 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要么荣登大位,福泽部众;要么死路一条。从来没有谋逆之人功败垂成还能全身而退的。”
庄迪冷静地道:“不,父王, 您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庄迪向燕王分析了当前大成的局势,说到废在冷宫却招了苏文进宫相伴的王贤妃与并未因此被褫夺封号的大皇子;说到了对在和静县了解的太傅之子韦京翰这些保皇党的认识;当然最重要的是, 如果燕王对皇帝的威胁全无,还能免除当前迫在眼前的胡人威胁,皇帝未尝不肯网开一面。
“皇上怎么可能相信我威胁全无。”燕王完全不带期望。
“倘若我愿请战出征呢?”庄迪道。
燕王愣了许久, 哆嗦着道:“迪儿……”
“义父不必伤怀,儿臣也是为了家父兄弟能够平安,为了咱们五十万兄弟和他们的妻儿能够平安;为了我大成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庄迪淡然道。
“我堂堂一介王爷,怎可让你为我赴死!”燕王摇着头,不肯答应。“若真要死一个人才能免去皇帝的顾虑,本王愿亲自上战场。”
“王爷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燕王封地数百万百姓。”庄迪低声道。
燕王抱着庄迪嚎啕大哭。
“儿臣只求父王一件事。”
“你说。”
“玥儿与我并无子嗣,她年纪尚轻,请父王为她另择良婿,护她一世安康。”
玥儿是庄迪原配。
燕王的哭声甚。
……
回忆从心头划过,庄迪表情肃然。
今日站在这边关前线,只要他率军将右镰王部拒于祁连山谷以北,他和部下十万将士的使命就算完成了。对于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他有诸多不舍,但他也知道,当初燕王迈出了了那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也换不来年轻皇帝解除对燕王的戒心。为了自己和十万将士父母亲人,为了南方燕王麾下的数十万追随者能获得重生的机会,他庄迪,虽九死尤未悔!
只是愧对跟随多年的兄弟。
决战的号角吹响,庄迪振臂一挥:“兄弟们,冲啊——”
接着是战鼓轰鸣,马匹嘶吼。
他与对方冲来的右镰王战到一处,难分难解。
身上不知被对方的弯刀伤了几次,鲜血已经模糊的战袍,庄迪感到自己力量在一点点流逝。右镰王对他狰狞一笑:“我们二王子看重你,本王就尊你一声庄将军,投降吧,你撑不住了!”
这时,北边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庄迪凝神听了片刻,啐了一口口中的鲜血,盎然笑道:“我的副官已经成功借道北上,断了你们的退路,右镰王还是向我大成投诚吧!”
右镰王也听到了北边传来的大成军战鼓声,脸色顿时一变:“大成小儿真是狡诈,你这是找死!”
随后便是兵器相接碰在一起的铮然声。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刀枪的声音。
……
面对右镰王砍来躲无可躲的一刀,庄迪虚晃一枪,在右镰王的弯刀捅进自己的心腹时,他的□□也扎进了右镰王的脖颈。
又一口鲜血涌上心头,庄迪感到天地为之旋转。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往事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好似要向世人展现出他这短暂而又悲剧的一生……
二十多年前,大成与胡国边境一战。凉州知府兼守将丁将军被胡人刺杀,随后大成连失十八座城池,先帝为此御驾亲征,驾临云州。
云州乃苦寒之地,先帝御驾亲征,染上风寒,在击退胡人进攻之后,也因此驾崩。彼时云州守卫正是庄迪的父亲,庄云。因先帝在云州染病去世,庄云受到牵连,被冠以战事不力的罪名问斩。原本还要祸及家人,庄家男子充军流放千里,女子罚没为俾。是燕王伸出援手,救了庄迪一家。
后来在燕王的示意下,庄迪认了叔叔为父,躲过朝廷的盘查,一家人返回原籍庆州,隐姓埋名,以经商为生。燕王看重庄迪机敏,以重金支持庄家在庆州经商发展。
庄家便从一个武将世家,沦落为一个商贾之家。
为了报答燕王的救命之恩,在叔父的主持下,庄迪认了燕王为义父。
光阴斗转,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庄家也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商贩之家,变成了庆州府名震一方的商贾之家。
庄迪在商海纵横之际,云岭之地连续发现生铁矿石。辰光五年的春季,庄迪受燕王指示,经营势力向和静县和云岭县发展。那日他初到和静县,原来主持和静县生意的管事为了博得他的赏识,求个好兆头,竭力向他推荐前往和静县有名的云华寺上香,为庄家在和静县的发展祈福。
庄迪原本并不在意,但也是盛情难却,就打算随意走一遭。
那日春光明媚,前往云华寺的路上草长莺飞,十里芳华。然而庄迪并没有心思欣赏如此美景,一心只想着庄家在和静县的发展大计。就在他倍感无聊之际,云华寺外的满天桃红中款款走来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妙龄少女。
那少女搀着深绿衣饰的母亲,拾级而下,每走一步就像往他心上走近了一步。漫天的桃红,都不及那少女光华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