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季茗笙还是个偶尔控制不住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但二十一岁的季茗笙已经知道如何掩盖一切,将一个合格的太孙呈现在外人眼前。
“你是个好孩子,听话又能干,虽说性子软了一些,但前朝有朕与太子帮你在前边料理好,日后你总该是能压得住他们的。”皇上喝了一口茶,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瞥了低垂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季茗笙,笑了笑,“也孝顺,不像你那二叔,犯下大错还言语冒犯爷爷。”
“爷爷与二叔到底是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是再因为什么事儿生出嫌隙,彼此之间总归还是念着父子情分的。”季茗笙抬眼看向皇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没去碰宫女为他端来的茶,只是适时咳两声,按按胸口喘口气,又笑着迎上皇上担忧的目光,只说自己没事。
见季茗笙真的因那落水变得更加病怏怏,皇上神色难看了几分,听了季茗笙那明明是劝说他不要与鲁王太过计较的话,却是更加生气起来。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爷爷会为你做主的。”皇上眼睛一眯,不知想到了什么,牵过季茗笙的手轻拍了拍,留下这话便站起身离去。
季茗笙也跟着站起来,行了个礼送了送皇上,才又一次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来便有宫女来端走桌上的茶盏,又将早膳都端上来,打量着季茗笙用完了早膳,又端来刚煎好的药。
“太孙,太医说您若是喝不完,也可以只喝半碗。”宫女瞧着那药苦涩难喝,犹豫着还是将太医的嘱咐说了出来。
本是说太孙实在喝不下再说的,但宫女瞧着那药是看着就苦,一时没忍住还是将话提前说了出来。
听了宫女这话,季茗笙抬了抬眼皮,不知想到什么,只勾唇笑了笑,让宫女先下去。
可等到宫女走到门边,他却又叫住了人,说:“让李太医过来一趟。”
原本当主子是没事儿,没想却是要传太医,那宫女以为自家主子哪儿不舒服,急得不行又不敢怠慢,匆匆去请了李太医来。
因着担忧,也说得严重了些,把李太医吓得够呛,来了才发现只是叫他来问问。
见季茗笙没事,李太医也算是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又打量起季茗笙了,见对方只叫自己坐,又叫宫女们都退出去,当即明白太孙喊自己来是有事儿吩咐。
“太孙这是……”李太医看着季茗笙,不大确定地说着这话。
“李太医别急,只是问问我这病情,没什么大事。”季茗笙笑笑,看起来如同平日里一般和善,但总叫李太医觉得哪儿与从前不同了。
就在李太医心中琢磨着季茗笙究竟哪儿不同时,却听得季茗笙聊起了自己对这病的看法。
说了几点有用的,是季茗笙结合自己后来用的几个颇有用处的药方子提出的。原先太医院都没想到,如今李太医听季茗笙一说,那是醍醐灌顶,当即便要回去叫同僚们赶紧试一试季茗笙说的这些。
季茗笙也没阻止他,只是验证了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又嘱咐李太医多下点功夫,心中却是有了别的打算。
李太医一走,季茗笙便瞧见角落隐蔽处走出一人,脸上明明是温润笑意,却叫人觉得他似乎是不高兴的。
季茗笙很少见对方在自己面前显露出自己的不快,觉得有些稀奇,上前熟稔地牵起他的手,放轻声音问了句:“涔观,你不高兴?”
来人是顾涔观,想是为了昨日季茗笙交代的事到东宫来,只是来了却发现季茗笙关了门与李太医说话。
因此,顾涔观才没法第一时间见到季茗笙,才在角落处等李太医出来。
“我找李太医来,是有要紧事想确定一番,并非是故意不叫你进来。”季茗笙从小与顾涔观待在一处,二人感情并非寻常人比得上的,相处之间也没什么君臣观念。
未来的君与臣,本不该是这般相处的。
顾涔观不知在想什么,被季茗笙牵着手进了屋,又一块儿在榻上坐下,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直到季茗笙挠了挠他的掌心,他这么一抬眼,正好对上季茗笙带着笑意的一双眼。
那双眼很漂亮,用话本里写美人的话来说,便是凤眸细长勾人,只一眼便叫人神魂颠倒。
顾涔观也神魂颠倒,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苍白薄唇,满脑子都是能在上边添些颜色就好了。
最好是他添上的颜色,不要口脂,只要被他的唇齿碾磨啃咬添上的颜色。
季茗笙不知道顾涔观在想什么,他只瞧着对方没回答,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了。
季茗笙一愣,没想到顾涔观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抓住自己的手。
从前的顾涔观这种时候一般是回过神来朝他笑笑,从未如此直接地紧紧抓住他的手,抬眼看来那目光就像抓住他的手一般想要将他抓在手里。
季茗笙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顾涔观说起了今日自己如何将鲁王一事捅出来,一下转移了季茗笙的注意力,等聊完了这些,他也没想起自己方才究竟想说什么。
再之后顾涔观又说起皇上让他到东南赈灾一事,说要离京一段时日。
季茗笙以为对方是与自己道别,却听见顾涔观问自己要不要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