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策不可能错放。
只是,他不愿用这种词冠在乐宁公主身上,对于她说的“卖”字,也就半推半就含糊过去。
楼心婳特别留在这儿陪怀策说话,怀策也有心想转移话题,加上这事也确实是他真心想知道的,便问她:“我既醒来,解药是否已算研制出来?公主饮下没有?”
乐宁公主的病体,才是他真正在意之事。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案,可乐宁公主闻言,却陷入沉默当中。
怀策心知有异,脸色稍变,探起身,似就想下床走到她面前。
楼心婳连忙坐到床沿处,把人给按了回去。
她说:“阿策喝了解药是没错啦,你中的毒不多也还未浸透五脏六腑,毒一解就能醒,这是好事。”
怀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从乐宁公主这番话还听出了背后隐藏的意思。
怀策看着她,问:“那公主呢?”
他毒性尚浅,轻易得解,那么,自母体得了此毒,又伴随这毒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乐宁公主,又当如何。
楼心婳双手撑着床榻,双腿晃了晃。
她以这副轻松的姿态,说出口的却是最沉重的话,她说:“我还不行。”
怀策眼框一紧,心底发凉。
乐宁公主所说的一字一句,他都不想错放。
楼心婳说:“毒在我体内太久啦!太医说贸然解毒,我身子受不住,所以与阿策喝的解药,药方并不能相同,需得加些缓和之物才成,父皇下令去找了呢。”
还有方法能解,那就不全然是坏事。
怀策眉头略松,问她:“可知缺的药材唤何名?”
楼心婳点头,“缺的是初开的红色琐裙花花瓣。”
而琐裙花,晋国生长多是白花为多,红色却极其少见,要找又何尝是件易事?
怀策听她这么说,却是愣了下。
楼心婳迟迟未等到回应,扭头看他。
“阿策?”
怎么不说话了?
怀策顿了下,才开口同她说:“我曾见过红色的琐裙花。”
楼心婳本来不抱希望的,闻言后愣住,呆呆地问:“在哪儿看到的?”
“十年前,我坠……曾去过的雍国一处上游河畔,便开满了这种花。”
那花生得妖艳,花瓣繁复,有若穿着繁复裙装,瞧着妖冶得很。
当时坠河时,怀策甚至还想过,地府的彼岸花,是否也如这片红花那样,开得满山遍野?
他不想将这事同乐宁公主说,白惹她担心,便三言两语带了过去,对呆住的楼心话道:“我画图指明方向,那里变化不大,应是极为好找,公主可请在雍国,且信得过的人亲自走一趟,确认花是否还在。”
怀策没特意指谁,更未特意说破。
然楼心婳却知,他话中所指的人,是自己二哥。
这事确实交给二哥去办最合适。
在雍国的晋国皇子失去踪迹,怀策却一点也不觉得她这个当妹妹的会联系不到他,甚至还早就知晓他俩有往来。
人家总说有来有往,怀策将自己埋在宁妃身边的眼线告知他们,楼心婳却只能继续瞒着怀策……
她垂下眼,怀策看出她的顾虑,同她说:“公主不必多言,等时机合适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既然不能说,那必是有不能说的理由,怀策不想勉强她。
对他来说,能解乐宁公主身上的毒,那才是首要之事。
楼心婳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她在想,除了最要紧的事不能同他说以外,还有什么能为怀策做的?
有来有往……来往……
楼心婳一边思索,一边将目光瞄向怀策的额。
她眼睛一亮。
有了!
第40章 奉还
雍国。
三皇子看自家兄长盯着来信, 难得皱起眉头,不禁询问:“皇兄,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怎么面色这样凝重?”
三皇子嘴里的宫里自然是晋国皇宫, 也是到雍国与皇兄会合后, 三皇子才知那生死不明又失去踪迹的二皇兄, 竟一直跟父皇和四皇妹有所联系。
他轻叹一声。
得,敢情就他一人被排除在外。
对此三皇子已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幼时,二皇兄和四皇妹被皇祖母带着扮演平民,每回他出宫搭马车去寻他们时, 那三个祖孙戏就演得更起劲。
不单是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还一口一个“贵人”,看着皇妹这样玩也就罢了, 偏生皇祖母、皇兄也爱凑热闹, 搞得他每回去寻他们都如坐针毡,虽然觉得挺有趣的, 但心里也恨不得自己能早些离开。
他们三个简直太会玩了!
而且还不带他一起!
小时候调皮爱玩, 学业跟不上,因此被父皇拘在宫里的三皇子很是哀怨。
二皇子听见三皇子的称呼, 挑了下眉,问他:“阿焕, 你唤我什么?”
语气不像明显不知,而是明知故问。
三皇子被他看得发憷, 急忙改口:“灿、灿哥……”
二皇子的身份尚不宜曝光, 尤其在雍国, 更是如此。
直接叫他皇兄的话,无疑是直接道明他是谁,因此两人便协议好以名字称呼对方。
楼灿点头, 将纸折起,怕弟弟记不得,他便再重复了遍。
“切不可露出马脚,否则前功尽弃。”
他说得郑重,楼焕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回没再喊错。
“灿哥,我晓得了,我会注意的。”
叮嘱完弟弟,楼灿这才同他答起他方才所问的问题。
他说:“婳婳要来雍国。”
知道二皇兄都是这么叫的四皇妹,楼焕也没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真正让他意外的反而是楼灿的话中内容。
楼焕惊讶,“乐宁她那身子……要来做什么?”
经得起长途跋涉吗?
这可不是出宫到街上逛逛那么简单的事,而是要从晋国到雍国啊!
楼灿说:“就是为了她身子,才更该到雍国来。”
对着听得云里雾里的楼焕,楼灿又补充一句:“婳婳的解药找到了,所需药材雍国就有,花瓣不宜久放,所以太医跟着她过来就成。”
“那可太好了!”楼焕大喜。
每回看四皇妹那病歪歪的样子,他自己也难受,偏偏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想尽办法扮蠢去逗她开心。
如今听到四皇妹体内余毒可解,楼焕漾出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但令他怎么也想不透的是,他都这样高兴了,怎二皇兄却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四皇妹身子能康复,他不应该是最高兴的才是吗?
楼焕心里起的疑问才没多久,很快,楼灿就替他解答。
他捏着手中折好的纸张,漫不经心转身,问他:“婳婳在宫里找了人当面首,你怎么没反对?”
楼焕很是无辜,“我反对也没用啊,乐宁要什么,父皇恨不得什么都给她。”
这倒也是。
于是楼灿换个问法。
“那你怎么就没好好看着婳婳?白菜就要被猪拱了,你知不知道?”
婳婳来信,开口闭口阿策不说,她还说,雍国那位大皇子,竟就是十年前她曾救过的那位美人哥哥!
真当他都不记得,以前那小病秧子趁他不在时还哄骗他妹妹嫁他吗?
楼灿将纸张捏皱,心中忧郁,怕自家妹妹单纯,就这么被拐骗了可该怎么是好?
谁料,他那三弟却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他,“灿哥……谁是猪,谁又是白菜啊?”
楼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呵。”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找了面铜镜塞他怀里,转身出去前扔下一句:“谁是猪,你自己照照不就知道了?”
楼焕抱着镜子,懵了一会儿才囔道:“灿哥你骂我是猪!”
没走多远的楼灿听到身后传来这句,轻笑一声。
还好,不算太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