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整人的法子,还是他四皇妹厉害。
泰隆帝也是这么以为的。
要邻国质子当面首什么的,可以说是污辱性极大,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应下。
但泰隆帝想到自己身在雍国的二儿子,最终还是没有否、也舍不得否了女儿的要求。
只不过该摆出来的态度还是得摆,把面首换个词儿,用“护卫”来取代,并将决定权交到怀策自己手上,只要本人亲自答应了,那旁的一切都好说。
殿内三个人都在等着怀策的答案。
尤其楼心婳,可说是自信满满。
身为雍国的质子,怀策这阵子在晋国皇宫应是不太好过。
能让她这个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护在羽翼下,是个人应当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她笃定他会应下,谁料,怀策却是躬身婉拒。
“陛下、公主,策功力浅薄,难当此大任。”
楼心婳笑意僵在嘴角,眼睛睁得浑圆。
不是……
怎么还真有人不当人的?
对上怀策略带歉疚的笑,楼心婳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这分明是笔不亏的好买卖,为何要拒?
三公主听闻乐宁要收雍国质子为护卫被拒,愣了下,随即笑得险些从榻上摔下。
“哈!终于也有乐宁吃瘪的时候了!你你还有你,通通过来,听本宫命令!”
三公主得意洋洋地召集起小太监们,她可还没忘记,乐宁从她这儿挖走了她最好看的一个宫人。
从小到大,但凡乐宁看上的东西她就护不住!
这下可好,有个乐宁要不到的,她说什么也要抢了来!
观景台上,楼心婳手执千里镜,听着身边貌美的小太监们变着法子哄她。
楼心婳气得都不想说话。
观景台楼高两层,楼心婳最喜来这儿赏景,尤其得了泰隆帝赏给她的千里镜,更能将远处景物一览无遗后,楼心婳更爱往此处跑。
她手中精致的千里镜不断变换方向,心情不好,看哪儿都不顺眼,她变换景色的速度比以往都要来得快。
湖水上的鸳鸯、枝头上的鸟儿、假山旁躲懒的宫人,通通都落在楼心婳眼中。
刚要挪开再瞧下一处,忽然看见几个眼熟的人影。
嗯?
楼心婳忙又把千里镜调回适才所见的位置。
几个她三皇姐宫里的小太监围着一人,瞧着就不怀好意。
再看被他们围住的是何人后,楼心婳愣了愣,随即勾唇一笑,兴致盎然地继续看了起来。
哟,那不是尊贵的雍国大皇子,怀策殿下吗?
楼心婳笑弯了眼睛。
老天有眼,他不当人的报应来了吗?
第3章 折辱
怀策脸上温雅的笑容从他被送到晋国以来,几乎不曾变过。
楼心婳几次见他都怀疑,这人面上怕不是戴了张面具吧?怎么旁的情绪也未显露的?
但有一说一,长得好看的人,就算笑得假惺惺的,那也是挺好看的。
楼心婳顺理成章地将千里镜重点挪向怀策的脸,在心中又暗自赞叹了一番。
看看,就是这张可恶的脸,竟然拒绝了她父皇的提议!
楼心婳咬牙切齿,就连她父皇都没拒过她的要求呢!
她倒要看看,怀策这人是否真如外表那样,是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君子。
观景台距离怀策他们所在的小桥尚有段距离。
此处人烟罕至,怀策被安排宫中的住所就在这附近,这座桥是他回去的必经之处,但凡守在这儿,总能等到归来的怀策。
小太监们皮笑肉不笑地凑了上来,“大殿下,三公主殿下想请您至怡景宫一叙。”
怀策还是那张笑脸,温声说道:“不知几位公公可知,三公主殿下有何事?”
换做平常,小太监许会耐心回答,但,此一时彼一时。
雍国的人此刻出现在晋国街上,不被百姓扔烂菜叶子都得偷笑了,更别提身在晋国宫里的雍国皇子。
有了三殿下开这个头,又有乐宁公主讨要他为护卫,如今的雍国质子早已不复先前备受礼遇的地位。
此前旁人会敬着他,不过也是希望同送去雍国的那位二皇子也能被人待为上宾。
但二皇子一不在,这条先决条件就没了。
尤其二皇子死因扑朔迷离,至今连尸身也尚未寻到,甚至此事还与雍国其他皇子息息相关,那怀策如今在晋国皇宫,便是宫女太监也都敢大着胆子阴阳怪气一把,当成讨自家主子欢心的道具。
怡景宫的太监们当即变了脸色,哼道:“让你过去就去,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就是,乐宁公主娇蛮任性你不要,那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当我们三公主的护卫,也算是你捞到好处了。
怀策看着面前这些别有所图的小太监,眸色深沉阴冷,只笑意还是半点不变。
“若是我说……不呢?”
小太监们闻言,面色更是难看。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人一涌向前,打算将他强押至怡景宫,可他们才扑过去,怀策几个闪身便轻巧避开,小太监撞到桥上栏杆还懵了一瞬。
人呢?
怀策早已站到他们几人身后,连片袍角都没被他们碰到。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拍拍衣袍上并未沾上的灰,怀策收回淡漠的眼,转身提步离去。
那几个小太监眼见三公主交代的事情就要搞砸,一时之间也想不了太多,旋又追了上去。
可怀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太监朝他伸手一抓,怀策不必转身也能侧头躲过。
怀策只躲不攻,脚下却刻意在往桥边挪,然后──“扑通”。
三个落水声接连响起,怀策在桥上看着栽入水中的三个太监,温柔笑道:“天气热,几位公公可别玩水玩到着凉了。”
楼心婳透过千里镜看到这一切,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忽然觉得,她三皇兄那狼狈样,这位怀策殿下兴许也是有贡献一把的。
楼心婳看得正怔愣,紧接着,她整个人一僵。
分明离得这样远,可怀策走到一半,却回头,准确地透过千里镜望向楼心婳。
楼心婳放下千里镜,默默蹲下身来。
小真子不明所以,“殿下?”
楼心婳抱着千里镜,双眼放空,她问:“你说,往衍庆宫那边的桥上,可能瞧见观景台上站了何人?”
小真子想了想,顺着楼心婳所说的方向望去,隐约只能见一小道人影,连长相都看不真切。
他说:“正常情况下,应是不会知道的。”
这话回得古怪,引得楼心婳侧头看他,“什么才叫不正常的情况?”
小真子说得一脸诚挚,“比如说,面貌虽不好辨认,但衣裳颜色却是能轻易辨识的。”
楼心婳低头看了自己这身大红衣裙。
整个宫里,无人不知她爱穿红色,也几乎日日都穿得艳红。
楼心婳双眼发直,“……呵。”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被自己阴了!
沮丧没有太久,她倏地站起身来,因为起得太猛,身子还晃了晃,小真子忙上前扶住。
待到能站稳后,楼心婳深吸一口气,“走!”
小真子问:“可是要回忘忧宫了?”
今日出来得有点久了,楼心婳连走下观景台都要人搀扶,还是早早回去得好。
可楼心婳却拒了小真子的提议。
她说:“去衍庆宫。”
小真子点点头,“好的,回忘……衍庆宫?”
太过惊讶,小真子连声音都变了调。
衍庆宫的常喜公公见乐宁公主亲自前来,惊得连忙请人到侧殿稍候。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金枝玉叶、尊贵的乐宁公主怎会踏足此地?
同怀策说了乐宁公主亲自前来,连怀策自己也露出意外神色。
“快快请进。”
望着常喜匆匆奔出去请人的身影,怀策垂眸思考。
想到方才在桥上回头那一望,观景台上那道夺目的红色身影,怀策眼神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