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气傲,“怨您?您若不从街上随便捡个乞儿来决定我的终身,这会儿我已经和父亲请完安回房温书去了。”
方荷噎了口气,她是知道盛尧打小主意就大,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其锋芒。
“我当然也体谅二弟,只是二弟亲事定下后,万事顺遂。有后顾之忧的仅剩下我自己,难道孩儿都不能开口要个解决的办法吗?”
话说出口,盛尧自己也更心凉了。他和盛岩兄友弟恭,盛岩从不抢他的东西,因为他有的,方氏早就为盛岩提前备好了,所以盛岩不需要和他抢夺物品,盛家上下无不夸赞盛岩‘融四岁,能让梨’。
但是盛岩有的,他永远也不会有,他同样也不去抢夺,但却没有人夸他谦让。
没了娘亲,后娘一再地用行动提醒盛尧,他的二弟因为有娘亲所以多么的幸福。
这个只有父亲了的少年郎,只是想要他父亲的一个立场罢了。
盛绍元被长子的这句话点醒,他看向长子盛尧,眼里有些赞许,“尧儿说的极是,你弟弟这亲事一定下,万事顺遂。”
又拿手指着媳妇儿,“你着急忙慌把人领了回来,搞了这么些弯弯绕绕的事,你再为岩儿着急,也不能不替尧儿着想,这传出去哪家不说你这做母亲的偏私?你这不是给岩儿脸上抹黑吗?长发妇人就是眼皮子浅!”
方荷还是头回被丈夫说此重话,顿时是又羞又气,她觉得自己好无辜,天下哪有不为自己亲儿子做打算的母亲啊?
“当家的……我……好!到时候我来做这个坏人!就让我这个后娘棒打鸳鸯,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儿有情人总行了吧?”
方荷双手掩面,这回是真的哭出了声,哭声可委屈坏了。
盛绍元讪讪地收回指着人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搓了搓,又冲大儿子下功夫。
“尧儿长大了,思虑周全,都能为自己做打算了,父心甚是宽慰。”
盛尧暗道不好。
果然,盛绍元接着说:“你也说了,岩儿这亲事一定下,万事顺遂;你娘也说了,等时机到了,她做恶人替你平了这事儿……”
“好儿子,就委屈你这一回,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盛尧喉结滚动,眼里的神光也黯淡下去,用很轻地声音回答:“我什么都不要,往后我的亲事也好,我的后事也罢,我自己做主。”
说了这么多,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了,盛尧想着就这样吧,经此一闹,以后自己的亲事可以自己做主了。
有了长姐成亲后不幸的例子,他绝对不会接受方氏做自己的主。他这个后娘是不坏,但是对于长姐的亲事,也是真的没用心。
说完直接无视错愕的父亲,他转身迈着重重的步伐离开。
……
盛雪听着响起的脚步声,连忙扯着小豆丁急急离去。
她只当偷听到了大人之间的谈话,反正有了结果,眼下自家又不吃亏,至于‘恶名’?她记忆里,小豆丁不久就要从她家消失了,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娘亲,因此她也就将之抛去脑后,不再多想了。
而抱着木盆的小豆丁用力眨眼,想要将被嫌弃的难过,和给人带去了麻烦的愧疚压在心底,等眼前这个姐姐离开了,他再好好地哭。
盛雪领着人到后井,看了看小孩儿瘦胳膊细腿儿,还是自己动手打了井水,拎着木桶进柴房后,交代了一句:“在盆儿里洗,别将水弄得屋里到处都是,好好洗,洗完了到前院儿来。”
小豆丁努力将嘴角往上扬,轻声问道:“前院儿……是哪儿……哼……”
尾音是吸鼻子抽气的声音。
盛雪都转身了,因他这个软软的小尾音又回来看他,这一看发现这孩子长得还真不赖,黑亮亮的眼珠子,小尖下巴已经初显美人鹅蛋脸型了,虽然很瘦,脸上没啥肉,但是埋在脸皮儿下的骨像摆在那儿,面中不突不凹,线条恰恰好,小小美男子。
可惜了。
盛雪用很成熟的语气打趣着。“小可怜样儿的……”
又软了声音,慈祥地道:“就是你吃饼子的地方。”
等盛雪出了柴房,小豆丁才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腿,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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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如火如荼。
凉水洗澡后,身子轻松凉爽了不少。小手耙了耙湿发,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整齐一些,但是没有梳子,小豆丁也只能让自己做到不炸毛。
回到前院儿,厨房里已经烧上火了,盛家妯娌几个忙进忙出张罗晚饭,路过看到小豆丁也只是投去匆匆的一瞥。
回到厨房,对着妯娌评价一句小乞儿,“还真别说,干净了瞧着模样可俊俏。”
这些小豆丁自是听不到的,他没敢进厨房。
他见院子里有五个孩童互相追跑,个儿瞧着跟他差不多高,只有盛雪坐在小板凳上,腿上放着一个簸箕在剥豆子。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加入玩耍的孩子们的,所以他小步朝盛雪走去。
湿发将后背都浸湿了,贴在他薄薄的背上,他的声音也和背上的衣角一样充满了水汽,“姐姐,我可以剥豆子……”
盛雪知道他长的清秀,这会儿见他干干净净的,直接上手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小脸蛋,笑着同意他给自己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