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商人大概就是莲沛吧?叶空心想,起火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死在山里?是自己不小心放的火吗?还有为什么他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村长拍拍腿上的土,站起来说:“今天晚上,镇上来人,隔壁村的崽子也过来,虽然是隔壁村,走过来也要跨两座山,平时就让他跟你住,家里有事再回去。今天下午就别上课了,你早点过来,认识认识村里和镇上的人。”
既然答应了去欢迎会,叶空就大方点头:“成,我下午带孩子们过去。”
说是欢迎会,就是在村子空地上摆上酒席,全村一起吃饭喝酒热闹热闹。
村里一共十几户三四十人,年轻人大都去了城里打工,留下的几乎都是老人,平日里除了忙农活,就是洗衣做饭,虽然也经常串门,但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聚在一起。
大家下午就开始忙活,支了六七张大圆桌,每家每户都做了拿手的饭菜,还支了锅炖肉炖鱼。
下午三点半,睡午觉起来,叶空就带着姐弟俩来了,帮着乡亲们一起做饭。他人长得清俊帅气,个子高,整洁又利索,虽然是城里的大学生,却懂很多农村的东西,做起饭来也不含糊,村里的老人都很喜欢他。
叶空和几个老太太一起包饺子,边包边听她们闲聊:“小伙子有前途!”
“现在愿意下乡的年轻人少咯……都不愿意吃苦……”
“我家那小子回来,说没有网看不了什么音,我也不懂,这深山老林的哪儿给他找网去?渔网都得上村长家借。”
“可不是,我家闺女嫁到镇上,几十里路都懒得走,逢年过节才肯回来一趟。”
“将来他们不回来,这地可怎么办?”
“咱们老了死了,这地就荒废了……”
“不会荒废,我听村长说,镇上有人租地,到时候把地租给他们,他们种,每年给咱们租子……”
“哎,这要是都跟小空老师一样,咱们就不愁这些了……”
叶空微笑着把捏好的饺子转着圈放在高粱杆的蓖子上,饺子是荠菜猪肉和荸荠玉米胡萝卜猪肉的,馅料里搁了香油,喷香扑鼻。几个人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包了几大蓖子。
菲芽菲苗粘他,看着白白的荸荠就想吃,他拍拍手上的粉,跟奶奶借了个小锅,把剩下的荸荠磨成蓉,加冰糖一起煮成马蹄羹,给两个小朋友解馋。
傍晚镇上的人来了,村长带着叶空迎过去,互相介绍:“小空老师,这是宗山镇的马镇长。马镇长,这就是来我们村支教的叶空老师。”
叶空礼貌地打招呼:“马镇长好。”
马镇长四五十岁的年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高中毕业后就留在宗山镇。他挺着中年发福的肚子,笑呵呵地和叶空握手:“叶老师你好。本来上边跟我说取消了宗山的支教资格,通知都下了,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过我们欢迎你来!你来了这几个崽子就不用大老远跑到镇上上学了!而且大学生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支教,就是给我们带来了新鲜血液,能够帮助我们宗山村、乃至宗山镇更好地进步发展!”
“……”叶空面带微笑听着马镇长慷慨激昂的官话演讲,连连摇头,“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不不不,你太抬举我了……”
好不容易走完程序,马镇长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给他介绍道:“这是零山村的崽子,他爷爷托我把他带回来,说以后就跟你学了,叫……你叫什么来着?”
他身边站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手不自在地揪着衣服下摆,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小了,稍微露了点腰,他声音小小的:“我叫云大新。”
叶空:“你好,大新,以后还请你多指教。”
云大新头一次被当成大人一样平等对待,有些不习惯地点了点头。
马镇长入席,大家才敢动筷子。叶空招呼菲芽菲苗过来,把新同学介绍给他们,学校虽小,学生也不多,但是却有三个年级,三年级的大新,一年级的芽儿,还有幼儿园小班的菲苗和狸猫宝宝们。
木屋一楼亮着灯,红衣从林间掠过,朝那盏昏黄柔和的灯飞去。
莲沛进屋找了半天,竟一个人都没有:“跑哪儿去了?”他大步走到厨房,餐桌上摆着新摘的野花,花瓶旁边有个带透明网罩,用来防虫的竹编盘子。
盘子里塞着一只烤得金黄焦酥的鸡,还塞了几张小烙饼、两根洗干净的黄瓜和一小碟豆瓣酱。
“算你有良心。”山鬼大人撸起袖子撕下鸡腿啃了起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紫红色的桑葚酒,边吃边喝,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又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便走到院子里,地已经晒了一天,泛着泥土的腥味和埋肥那不可言说的味道。
莲沛嫌弃地坐在门廊上,三只小狸猫从院子后面跑过来,见到他便围着他蹭头:“那家伙去哪儿了?”
“嗯?去喝酒了?”莲沛莫名不爽,起身穿过悬铃木林往山下的村子走。
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村子里的喧闹声,敬酒声、吆喝声、嬉笑吵闹声、酒杯相碰的声音,他站在一颗两人环抱的树后,静静看着村长门口空地上,拉了电线点着几个灯泡,把那里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