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秉德依然没在意沈辞的态度,又问:“为何要把裴云景绑了?”
沈辞的脸色又有点不耐烦了:“省事,免得麻烦。”
孙秉德也没话说了,总旗把千户绑了,理由只是解决一个麻烦,他本来还对沈辞的无礼有疑,现在看来,此人怕是天生带刺,狂得很。
“城里不方便接纳这么多人,锦衣卫和有官职的大人们先进。”沈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一时没注意,语气下意识成了发号施令,“三大营护着其他人在城门外暂时扎营,待城里传了消息再进去。”
众人有一刹的静默,呆呆看着沈辞,旋即又好似没觉出什么不对,三大营的将官已退下整兵去了,其他人也陆续散去准备进城。
孙秉德不咸不淡的目光在沈辞脸上定了一瞬,再移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有张扬的傲气,有时却又有征战杀伐淬炼出的锋锐,以及运筹帷幄的沉稳。
和谢如琢一样让他看不透。
沈辞走到谢如琢的马车前,低头道:“请陛下入城。”
头顶上那道目光如凝了霜,沈辞听到谢如琢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沈辞,你在做什么?”
沈辞以为他是气自己绑了裴云景,立马回道:“陛下放心,臣一会儿就放了五少爷。”
谁知谢如琢怒意更甚,牙关都在打颤:“放了他,你呢?”
沈辞这下惊住了,抬头茫然地与谢如琢对视,良久,他嘴角轻勾:“陛下也请放心,臣不会死。”
这一世的谢如琢原来这般在意他,担心他,怎能让他不开心?
谢如琢怕自己忍不住对沈辞吼一句“你知不知道你上辈子真的差点死了”,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些,道:“先进城,朕跟你一起去见裴云景。”
冀南被攻陷时,整个绥坊的卫所军就已做好了对敌的准备,沈辞带他们去了卫所军驻扎的营帐旁,那里已提前辟出了一块开阔的空地,并搭好了营帐,显然是留给他们的。
谢如琢见有个士兵低声对沈辞说了什么,沈辞转身就走,他提步也要跟上,孙秉德对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两个千户刷地抽出绣春刀,挡住谢如琢。
“陛下要清楚,这是裴家的地盘。”孙秉德道,“我们还需要裴家的势力,拉拢才是上策。”
谢如琢气笑了:“朕竟不知锦衣卫何时成了元翁的亲卫?对天子刀兵相向,孙秉德,你好大的胆子!”
少年的嗓音怒喊时不失威严,孙秉德看他的眼神却仿佛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子,缓缓说道:“方才锦衣卫从这儿的军士嘴里听到一件事,沈辞是裴元恺的私生子,听说在沧州一带不是秘密,裴云景也一直都知道。”
谢如琢懂孙秉德的意思,沈辞毕竟流着裴家的血,裴家不会要他的命。但他更懂裴家都是些什么货色,根本就没人把沈辞当亲人!
“元翁敢杀了朕吗?”谢如琢往前跨了一大步,离刀锋只差一厘。
何小满拽着他往后拉,低声道:“陛下,别意气用事。”
“陛下怎地如此不懂事?”柳燕儿走出营帐,压着声音斥道,“陛下既然知道自己是天子,就要事事以大局为重!裴家的事让裴家自己去处理!”
谢如琢闭眼再睁开,已散去了怒气,由着何小满把他拽得离两把刀远远的,硬碰硬是不成了,他定了心神打算另谋出路。
重活一世,他可以改变一些事,也可以预见未来,让一些事变得顺利,但他也不得不明白,上天是公平的,他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官员们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皇帝与两位不欢而散。
谢如琢进了营帐,几番思虑,想起一人来。
“伴伴,你出去时就说朕饿了,你去给朕拿东西吃。”此时已入夜,烛火的光晕在谢如琢的脸上轻颤跳动,“你去找北镇抚司镇抚使卫央,跟他说孙秉德派锦衣卫围了朕的营帐,他会来的。”
何小满疑惑谢如琢是如何认识镇抚使的,又为何笃定了这人会来,他觑了眼帐外的人,无声行礼退下。
沈辞急匆匆地走,就没打算让谢如琢掺和这事,他知道眼下裴家的势力有多重要。
谢如琢在意他就够了,其他的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前世也没死成,总不能重生还没几天,老天爷就反悔了。
裴云景的营帐密密匝匝围了好几圈士兵,看到沈辞走来,大伙儿笑着唤他“老大”。
卫所军世代为军籍,到了如今,大多数人只当混口饭吃,每月领朝廷的薪俸潇洒快活就好,个个都养成了兵油子,谁拳头硬跟谁混。
沈辞从七岁开始就在军营里混,天天跟人打架,一身功夫大半都是这么打出来的,打到十四岁时就没人打得过他了,于是他就成了老大。
“都撤了吧,去给五少爷松绑,把其他人也都放了。”沈辞云淡风轻道。
喻书先炸了毛:“老大,那个病秧子不会放过你的!你没听他之前怎么说的吗!他说除非你杀了他,不然他肯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那怎么着?真杀了他?”沈辞睨他一眼,“我会死得更快,别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