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向南夷王子,“这药喝不得?”
南夷王子谨慎开口,“药虽大补,但是容易在陛下身子里积攒阴火,于身子弊大于利。”
柏砚好似没有听懂似的,勺子又往皇帝嘴边送了送,“当真喝不得么?”
都到了这份上,南夷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攥紧拳头,面上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想去看萧九秦,却见他肃着一张冷厉的脸,全然对柏砚的行为毫无反应。
南夷王子声音越来越低,“能,能服……”
他话音一落,皇帝忽然瞪大眼,他说不出话,肩膀颤动了些,直接将嘴边的勺子晃了晃,苦涩的汤药泼在他脖颈里。
“唔!”
“唔唔……”皇帝神色惊惧,还带着一点怨愤。
柏砚却轻轻嗤笑,“陛下也怕死么?”他按住皇帝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分毫,“你怕死,就不怕到了地狱诸人索命吗?”
“什么天子一怒,你就是昏聩、无知、愚蠢、自以为是的畜生!”柏砚忍了这么多日,他看着允仲连同党羽都不得善终,看着昔年陷害构陷平津侯府的凶手伏法……最后,他也没忘这深深宫城里还有一个刽子手。
“你只配遗臭万年……”柏砚将一碗药汤狠狠灌进皇帝口中,掐着皇帝下颌的五指像是掐灭他最后一点命脉。
那双狭长的眼带着怨毒,柏砚手指的力气越来越大,皇帝开始抽搐起来。
“阿砚。”萧九秦按住柏砚的手,将他的手挪开。
“平津侯府的仇,我来。”他扶住柏砚的后腰,“别让脏了你的手。”
柏砚收了手,面上的恨意不减。
萧九秦心中震荡,扭头催着南夷王子将柏砚带出去。
柏砚不肯走,萧九秦认真地看着他,“就只剩他了,我知道怎么做。”
“你放心……”
最后三个字像是惊醒了柏砚,他微微点头,与南夷王子一起出去。
站在廊下,柏砚靠着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夷王子小心地往殿内看了眼,又凑到柏砚面前小声开口,“今日你们来过这儿,瞒不住的,无论皇帝做错了什么,他是君,你们是臣……而且太子不可能不追究,倘若……”
“君又如何?”柏砚眸色淡淡的,好似那会儿的戾气都是南夷王子眼花。
但是下一刻,又听见柏砚道:“君非君,臣也非臣,我只知他做了恶事,活该下地狱,多活一日,都是罪过。”
说完,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萧九秦从里边走出来。
“走吗?”柏砚不问其他,只是朝萧九秦伸出手。
“嗯,我们回去。”萧九秦攥紧他的手。
二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南夷王子忽然开口问,“既然从一开始你们就想让他死,为何又要让我来这里?”
柏砚脚步一顿,回头朝他笑笑,“我不是说过了吗,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说完继续转头往前走,但是四五步之后柏砚又回头,“你能救得了他,可是……我们却不想让他活着……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啧,想想就觉得快意。”
“皇帝又如何,还不是逃不开一死……便让他早些下去给诸人请罪吧……”
第159章 番外三
柳树才抽了条, 宁宣怀揣着一本书坐在亭子里看书,四处透着风,那一张俊秀的脸却淡漠得很。
贴身小侍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并三两个软糯的糕点, “公子, 先用些早膳吧, 您昨夜就瞧了一夜的书,今早再捱着, 怕是身子受不住啊。”
宁宣怀手指在石桌上磕了磕, 小侍虽是一脸的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退下。
待他将书的最后一点翻尽, 才顾得上抬头。
香糯的粥已经沁成一团,碗沿都是冰凉的, 他叹了口气,拿起勺子刚要往嘴里送,却见垂花门下忽然跨进一只脚来。
亭子离垂花门不远,宁宣怀目力也佳,端端看着那只脚在垂花门下踯躅。
啧,宁宣怀来了兴趣, 搁下碗起身往那边走。
他看着那只脚先是一点, 然后往旁边挪了挪, 绣了金线的靴子是玉白色,好看倒是好看,就是瞧着不像个大人。
果然,宁宣怀脚步轻,几步过去刚刚瞧见对方半张脸。
然后那靴子的主人就瞧见他了,当即收了脚转身就跑。
宁宣怀:“……”
不过半大少年, 宁宣怀却不一样,他近几个月身子抽条似的长,手长脚长几步就追过去,将那少年的后颈拎住。
“跑什么?”宁宣怀在外边吹了一早上的风,这会儿声音都跟夹了冰碴子似的,听在少年耳中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我怎么没见过你?”宁宣怀原先没什么兴趣,只是这小子长得毓秀,加上那双眸子水汪汪的,他就来了兴趣,一副恶霸做派,像极了专为欺负人的。
少年被他提拎着后颈衣领,小脸憋得涨红涨红的,半晌支支吾吾开口训斥,“你大胆……”
这哪里像是训斥,宁宣怀将人往身前一带,俯身拈了一点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知道……”少年被他专注地盯着,心里发毛。
“知道还敢说我大胆?”宁宣怀捏了捏他的耳垂,“我看着你才是大胆,竟敢往这里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