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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人死后,是不会疼的,余以木觉得头疼。
    额头的敲打让她不得不醒过来,随即,耳边传来了母亲蒋怀碧的咒骂——
    “死丫头片子,这都几点了!还睡!”
    余以木下意识的抬手接住了那根笤帚杆,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清晰——
    蓝粗布的桌布上放着藤编的小箩筐还有只看起来不太和谐的崭新牛皮书包。
    这个包她太有印象了。
    这是她十四岁时去学校的前天,学校统一发放,由韩北洋亲手转交给她。
    “啪!”
    她推掉了蒋怀碧的笤帚,风似得跑到书包前,打开,看到崭新的课本时陡然间双手发抖,眼圈儿就红了。
    抱着,余以木的眼泪不由自主落下!
    头顶还痛着,手里的书散发着沁人的墨香——
    “阴曹地府是不会有痛和香的吧?”
    她喃喃自语,却话没说完,她的手又被笤帚杆子狠狠地敲打,那娇嫩的皮肤上立刻鼓起红肿印子!
    “什么阴曹地府,我呸!晦气死了!今天是你去上学的日子,赶紧做完饭去上学,要是敢给老娘丢脸,看老娘不打死你……”
    蒋怀碧毫不吝啬脏言恶语,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烦的转身走了,留下余以木望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双布满茧子的手都是拜她后母和不作为的父亲所赐,天知道,她打从五岁起,就开始挑水刷锅做饭,洗衣刷碗,尽管如此,还要每天挨打……
    “死丫头!还愣着!你想饿死我们全家啊!”
    蒋怀碧不知什么时候杀回来,笤帚狠狠地抽打在余以木脊背。
    余以木结结实实的挨了,很疼,却没像“以前”那样嗷嗷哭着去做饭,因为她的脑袋里正愈发清晰的记起“前世”种种,在前世的今天,她受到了比在家挨打还要难过的羞辱,而这一切都是拜她面前这个后母所赐,如今天恩赐她,叫她重活一世,余以木的眼神冷漠如冰,她望着蒋怀碧,心中暗暗发誓——
    这一世绝不为她所摆布,还要揭穿所有恶毒的真面目!
    眼见余以木冷冷的看自己,蒋怀碧手一顿,甚至脊背发凉,眼神有些虚的乱晃,寻思这小丫头片子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偷听到关于她上学其实是另有所图事儿了?
    ……
    “余姐姐!”
    院子里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房间里各有所思的两人都及时止住念头,表情各有所异,蒋怀碧是欢天喜地的扔了笤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下去了,“哎哟,我的小公主,你怎么这么大早的就来了!”
    她说着下去了,房间里,余以木却本能的捂住肚子,害怕的发抖,因为楼下的人,正是前世一次次害她,背后一次次设计她,蛇蝎般恶毒的韩楠桑!
    院里,蒋怀碧满脸慈爱,像变了个人,“哟,小公主呀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今天这裙子真是美丽的很呀……”
    韩楠桑得意摆弄了下裙摆上的蝴蝶结,“谢谢阿姨夸奖,妈妈让我来找余姐姐一起上学,去镇上坐长途车实在是太远了,正好我们同年级又同班,司机一会儿就到巷子口啦!”
    蒋怀碧一脸的不好意思:“哎哟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而且,她还没做饭呢!”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蒋怀碧扫了扫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多年的手,她这手和脸比村里的其他女人娇嫩的多,就是因为她不受烟火的熏陶,她是绝对不想做饭的!
    韩楠桑眼中闪过抹鄙夷,稍纵即逝,笑弯了眼眸甜声道:“没事,那我就等会儿,反正司机还没……咦,余姐姐,你下来啦!”
    说话间,眼瞅着余以木下来了,那裁缝铺做的粗布灰衫不怎么合身的套在身上,肥肥大大的,愈发衬得脸瘦巴巴的没几块肉,整张脸小巴巴的没什么特色,小鼻子小嘴巴,就一双眼睛还算能看得过去,但是被刘海盖着也看不出来,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像是个老太婆,完全比不上自己——
    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给北洋哥定这么个娃娃亲!
    她想着眼神不悦,不过转眼,余以木对她问好说“楠桑妹妹早”时,她立刻又笑眯眯了,“余姐姐早!”余以木逼着自己对韩楠桑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听说你来接我上学,先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伯母,我先去做饭了。”
    说完,也不管韩楠桑和蒋怀碧,径直朝着记忆里的厨房走……
    半小时后,蒋怀碧还在和韩楠桑唠嗑,聊一些有的没得,韩楠桑眼中不耐烦,但长睫毛挡着,笑着,倒也看不大出来,直到司机车的滴滴声响起,韩楠桑才终于找到机会站起来:“阿姨,我去看看余姐姐的饭做好了没有!”
    她一直忍着也是怕到了后厨房脏了她的新鞋,却不曾想的是,楼梯上传来余以木的声音:“早就做好了,我们走吧!”
    说这话间,蒋怀碧和韩楠桑看过去的目光都是微微一怔!
    晨光熹微,余以木有刘海的那一边儿头发撩挂在耳后,有一些刘海细碎落下了,把饱满又白皙的额头装点的朦胧好看,那双眼更是闪着细碎的发影,晨光下,褶褶生辉,楚楚动人;另一边自然垂落下来的黑发,柔软的搭在白衬衫上,纯棉的白色衬衫束在及踝的粗布藏蓝长裙里,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单手插兜的高大少年站在门前,看的一时忘记了敲门……
    余以木低头看着台阶,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她现在这种半空气刘海虽是多年后流行的复古款式,但时间上应该就是现在八0年代的港台风,亦如同她身上的衣服。
    她没几件衣服,有的也都是蒋怀碧穿剩下不要的,身上的裙子其实是几年前的了,经过她刚才这么一改,掐出来了腰线,配着白色衬衫和回力鞋,看上去既凹凸有致又落落大方,尤其是那崭新的皮质书包,整个人一下变得气质非凡,清纯高贵也不过分。
    “妈,饭菜在锅里,等爸起来了你再开了吃,免得凉了,我去上学了。”
    走到院子里,她乖巧的低头这么说完就转过身,而后一抬头,心口狠狠地一顿,因为门前站着的少年是——
    “北洋哥哥,你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了我把余姐姐带过去给你看嘛!”
    韩楠桑也发现了韩北洋,眼中闪过抹不悦,又眯着眼转身跑过去。
    蒋怀碧却忽然觉得,她那一裙摆的蝴蝶结看上去扎眼又幼稚,尤其对比着余以木那身干净利落的衣服,更有着天壤之别,她怎么就没这么搭配过!得想办法把这身裙子给要回来!
    门前,韩北洋在楠桑的呼唤下才回过神,而后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因为感觉自己这样贸然盯着一大姑娘不太好,虽然她是爷爷给定的娃娃亲,可是,眼睛仍旧不受控制的看过去,并伸出在兜里的手——
    “你好,我是韩北洋,楠桑的哥哥……”
    还是,你娃娃亲的未婚夫。
    这句话,闷在喉咙里,压在心里,让韩北洋的心加速跳动。
    父母从政,他打小跟着爷爷在部队长大,只听说自己有个娃娃亲的媳妇,也就是昨天见过一次,不过天黑了,她拿了书包就跑,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似得,也没看清楚,眼下这见面,他不由得抿唇微笑,确定了,余以木是他喜欢的类型!
    爷爷好眼光!
    余以木的心也在狂跳。
    上辈子,他和她经历了多少磨难,洪水,地震,最后却还是没能在一起。
    更是在她怀上他的孩子时,被韩楠桑害死!
    “你好,我是余以木。”
    也是,你这辈子的妻子,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余以木伸出手颤抖的握着韩北洋的手。
    那微微发抖,却让韩北洋误以为了是害羞。
    “哎哟,北洋真是比小时候更帅了!这部队里出来的军人就是不一样啊,虽然还是小军人,但你看这个头,又高又挺拔,跟那山上的大松树似得!”
    蒋怀碧说话间,眼睛毫不遮掩的放肆欣赏着韩北洋。
    这让韩北洋有些不舒服,身形一正,浑然正气的一看过去,蒋怀碧竟然还有些脊背毛毛的,一下住了口。
    韩北洋这才问好:“伯母好,时间不多,我们先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主动拿过余以木身上的书包,声音比较刚才柔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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