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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七点不到,夏日的阳光已迫不及待地穿过玻璃窗照亮了整个护士站。张护士长笔直地站在桌前听着夜班护士小刘的工作汇报,沉思了片刻,她看向站在面前的六名年轻护士,缓声安排道:“杨女士喜静。小柯和小梁,今天白天你们尽量将检查和输液控制在同一段时间内。呼叫器没响,你们就不要随意进去。”
    “是,护士长。”
    “小刘、小张下班休息。小贺和小越注意及时将杨女士的情况向陆先生和梁医生反馈,并注意处理好到访者的接待。”
    “是,护士长。”
    “好了,解散!小刘留下。”
    待众人离去,张护士长便带着小刘往楼外的草坪走去。见再无旁人,她赞许地对小刘道:“不错,昨晚上你的表现很好,没有轻易惊动其他人。”
    “护士长,您放心,在这儿工作要遵循的原则第一条就是保密,我是时刻谨记在心的!”小刘弯起嘴角信誓旦旦的保证。
    护士长点点头,“还有一点,在没有影响到治疗的前提下,这件事就不需要向梁医生,尤其是家属说明了。”
    “啊?为什么?”小刘不解。
    护士长转过身朝不远处的湖水望去。那儿有四五只白天鹅在湖面上优闲地游来游去。
    “你看,天鹅游地多么惬意,不急不缓地,姿态说不出的优美,然而又有谁会去关注水面下它的一双脚蹼不停划动的样子?”
    “啊?”
    护士长转头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年轻护士,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耐心道“按我说的做。你要记住,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护士,只对病人负责。”
    “可是……”
    护士长扬手打断小刘的问话,摇摇头,独自朝小楼走去。
    “哎!”小刘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本想下班前再去养养眼,顺便给帅气逼人的陆大少爷汇报下昨晚的情况,但经护士长这么一叮嘱,看来只能作罢。小刘晃了两下脑袋开始往回走,“没关系!眀天上班不就又能见帅哥了吗?”小刘将昨晚自己久等呼叫器不响,进病房打算收拾餐具却意外发现输液杆掉在地上,病人莫名昏倒在墙角的离奇怪事拋诸脑后,十分快速地恢复了轻松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儿换衣服下班去了。
    然而,小刘的美好愿望注定要泡汤了,病房内,杨真真一早便叫来陆明哲,表示要立刻出院。
    “真真,还是在医院多呆两天吧,你才刚醒,不宜随意走动。”
    “住着不舒服。而且……我也想跳跳了。”
    凌三自再次醒来就开始重新审视当前的处境。本以为经过那番波折一切终将改变,没想到竟又卷入另一场麻烦之中,陌生男人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这让她倍感压力,且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场麻烦倒底是冲着她还是冲着杨真真而来,冒然抽身说不定更加危险。她相信,这个男人手下留情没立刻掐死自己,定是有着不能杀的理由,虽说性命无忧了,可她也没有天真地认为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相反,接下来的日子也许会更加精彩。
    凌三将目光转向陆明哲,按捺住烦躁的心情,拼死挤出两滴悬然欲滴的眼泪,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这位杨真真痴爱的男人。
    陆明哲其实从来不是个会哄女人开心的人,然而杨真真却是个特例。杨真真柔顺是真柔顺,换其她女人那就是矫揉造作;杨真真宅家不出门是贤惠端庄,换其她女人那叫没情调无风情;杨真真无声抗议打冷战是真受了委曲必须安抚,换其她女人,谁特么有那闲功夫搭理?
    所以,最终还是陆明哲败下阵来,“好吧!我去安排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回家。”说完,他在凌三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便出去安排回家事宜。
    “回家?”凌三兀自在嘴间回味着这个对她来说异常陌生的词语,不自觉地竟也隐隐生出一种异样的期待。然而转瞬她又自嘲一笑,摸摸脸颊,她知道这不过是杨真真的情绪波动而已。
    洗翠山是一座海拔不过六七百米的小山,因蓝沙河依山而过,这里一年四季苍翠漫山,风轻气香。陆氏集团早在多年前就颇具眼光地买下了这块山地,经过数年斥资建设、营销,如今的洗翠山俨然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富人别墅区。
    凌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绿树成荫的道路以及偶尔略过的两三层独栋别墅,着实感受到了有钱人看似低调实际却极尽奢华的品味。
    “真真,”陆明哲轻声唤道,用手摸了摸凌三的额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眉头怎么皱了起来。”
    “没事。可能是有点儿闷吧。”说着,她便抬手准备按下车窗。
    “别!”陆明哲快速按住凌三的手,“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风大,吹感冒了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哪儿有那么弱不经风?又不是纸糊的。”凌三不免在心理暗暗吐槽。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柔顺样儿,着实老实得很。
    不一会儿,加长型林肯平稳地驶入了一扇雕花大门,再穿过蜿蜓一公里多的假山、喷泉,停靠在了一幢巴洛克风格的四层洋房前。
    两名护士推着轮椅随着管家贺叔及一名中年女佣迎了上来。
    “先生,夫人!”贺叔将车门打开,再招手让两名护士上前。
    陆明哲避开伤口将凌三小心翼翼地抱下车再轻轻放到轮椅上,随后众人陆续走进屋内。
    凌三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一间以浅蓝和珍珠白为基调的豪华大气的会厅,高级订制的浅灰色羊毛地毯将一切杂音消弥干净。透过左侧落地窗能看到两三个工人正拿着工具清洗游泳池,那一池的清水被阳光透射出跳动的盈盈波光。大厅与二楼由一条倚墙攀升的,铺着同色系地毯的木制楼道连接起来。当然,坐着轮椅的凌三不可能拾阶而上,在管家贺叔的引导下,两名护士将轮椅推到了楼梯转角面的电梯口旁。
    眨眼功夫,众人便来到了三楼一间以淡紫色为基调的,挂着巨幅结婚照,摆着一架圆形大床的卧室。陆明哲将凌三抱上床,让护士们再次做一遍细致的检查。
    “跳跳呢?”陆明哲闲下来问向管家贺叔。
    “小姐二十分钟前在洗澡,估计马上就能过来了。”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头发花白的贺叔笑眯眯地回答。
    “夫人,这是刘妈。”贺叔带着中年女佣向前两为凌三介绍,“以前的小张怀孕了,前两天刚辞职说要回家待产。这一位是先生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对您的习惯、爱好都已经熟记于心,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她去做。”
    “夫人您好!”刘妈弯腰鞠躬,朝凌三腼腆一笑。
    凌二略一点头算作回应便不再搭理他们。贺叔倒是知情识趣,带着刘妈和做完检查,挂好液体的护士离开了房间。
    “真真,跳跳等会才来,你要不要先躺着休息会儿?”陆明哲坐在床边,握住凌三没有输液的左手轻声问道。
    “不了,我不累。”凌三很排斥别人近距离的靠近,但现在却别无办法,她急切地需要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能打破目前尴尬而又暧昧的氛围,于是脑子飞转起来。
    “哦,对了,那个孩子你接回来了吗?”
    “真真……”陆明哲顿了一下,有些无力地乞求道:“别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好吗?”。
    “难道不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凌三顺利地抽回自己的手,略带自嘲地说道:“即使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也要面对。我这辈子再不能生育了,与其等待无法预知的未来,不如接受既成事实的过去。或者……”凌三看了一眼陷入自责的陆明哲,“你另寻良配吧,我也解脱……”
    “不!真真,我说过了,请你不要再说样的话!”陆明哲断然拒绝,情绪略显激动地将凌三拥进怀里,“真真,你要柤信我,除了你,我再不会允许别人为我生孩子。不能生就不生了,我们有跳跳就够了。”他平复下心情,轻拍凌三后背,“六年前的事现在解释已没有意义,那孩子的出现不会改变任何事情,跳跳拥有的一切谁都拿不走。”
    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在耳边响起,凌三毫不怀疑此刻的陆明哲一定深爱着杨真真,他说出的承诺相信一定能够兑现,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俩的缘份其实已经结束,凌三的出现不过是为了缓解这“缘尽人散”的阵痛而已。
    “咚咚……”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一定是跳跳来了。”陆明哲松开手扶凌三坐好,转身朝门口走去。
    “妈妈妈妈……”人还未见,一阵软糯的叫喊声便传了进来。
    凌三朝门口看去,陆明哲已接过保姆怀中一个一岁多的胖娃娃折返回来。
    梳着一根小小朝天辫,穿着粉色卡通背心裙的小娃娃因为刚沐浴过的缘故,圆圆的小脸红彤彤的,两排扇子似的睫毛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两支莲耦般的胳膊不停拍打着陆明哲,赶马似地想快点儿来到凌三的身边。
    看到如此可爱的小女娃,凌三发现自己竟格外地高兴起来。她刚想伸手去抱,却发现陆明哲将孩子放到了床尾。
    “跳跳乖哦,妈妈生病了,不能抱抱,我们就这样玩儿好不好?”
    “妈妈妈妈……抱抱”一岁多的小孩子哪会听人讲道理?跳跳虽身体被固定着不能乱爬乱动,双手却固执地抬起,朝凌三伸过来。那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凌三眼看孩子快哭起来,心柔的不能再柔了:“跳跳,来,到妈妈这儿来!”她看向陆明哲,“我没事的,让跳跳过来,好吗?”
    “小孩子手脚没个轻重;碰到伤口就不好了。”陆明哲嘴上说着顾虑,却也还是半抱半箍地将跳跳送到凌三面前。
    小傢伙终于挨着妈妈了,原本弦然欲哭的小脸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两只肉肉的小手更是张得无限大,发出一串急促的喊声:“抱抱抱抱……”
    在如此急切地渴盼中,凌三终于轻轻拥住了这个柔柔的、软软的又活力四射的小肉包。太奇妙了,凌三觉得自己抱住的不单单是一个叫跳跳的小女娃,还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希望,为了这个希望,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凌三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想,这可能就是女人为母则刚的天性吧。
    她低下头正想亲一亲怀里温暖的小肉包时,发现小肉包竟不知怎的突然安静下来,并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跳跳,你在看什么呀?妈妈的脸上有什么好玩儿的吗?”不怪陆明哲如此一说,跳跳的性子跳脱是跳脱,但也总会毫无预兆地被未知的事物吸引注意力,然后一动不动地进行观察,再挥舞起小胳膊,满嘴婴儿语地大说一通,那模样格外有趣。这时,陆明哲也好奇跳跳的反应,将手伸到跳跳眼前晃了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凌三的心咯噔一下,惊诧于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是否真能窥探到一些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漂漂,要!”被爸爸打断凝视的跳跳突然伸出手抓向三的脸颊。是的,是抓,不是摸。
    “哎呀,痛!”凌三假装很痛地与跳跳说道:“跳跳,你是要把妈妈的脸扯下来吗?”说着,她便低头与跳跳来了个贴面礼,然后将脸靠在跳跳的胸口来回滚动。
    “这样好不好?”
    “咯咯咯咯……”小傢伙被逗得直发笑,肆意地笑声在整间屋子里回荡。凌三和陆明哲也被这笑声感染,不自觉都扬起了嘴角,享受这短暂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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