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是高中毕业来的,而唐小米却是初中毕业就来了。虽然她在初中留过级,不过现在,她却成了报名人当中年纪最小的。
在参加艺考之前,唐小米恶补了三门课程:一个是流行音乐,对她来说就是唱《后来》;一个是舞蹈表演,就会跳几支韩舞,还是从网络上学的;一个是影视表演,她下大功夫练习掉眼泪,据说还颇有心得。她说,她一想起大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其实用墨彩礼的话说,学哪一门都一样,这就是一次镀金,如果将来你想拍电影,二哥给你找人儿(人儿,东北话是:银儿)。
很糟糕,唐小米参加了两门考试,很快就落榜了。没办法她只能去找二哥给她安排的那个:影视表演专业。
因为在那个考场里,有一个倒霉的导演马成功,马导。
马导到底有什么小辫子被开洗浴中心的二哥给逮住了?
唐小米并不知道。不过看二哥信誓旦旦的样子,唐小米觉得这事儿靠谱。
穿着松松垮垮的杂牌子牛仔裤,和洗得掉色的网购高仿hristian dr t恤,蹦蹦哒哒就来到了考场,刚来到门口,她就一皱眉。
“呀!我是不是来晚了?刚才我记得这里挤了不少人呢。”
小步快跑,来到门口,突然她惊呆了。
在门口的阴影处,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她很瘦,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她有一张迷人的脸,一双迷人的眼睛,她的脸几乎美到了无法挑剔的地步,不对,不是无法挑剔,因为她美得让人妒忌,辩证地讲,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可怕的挑剔。那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漆黑的瞳孔,长长的睫毛,白里透红的皮肤,简直就像是果冻,用吹弹可破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当她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好像空气中都飘着蝴蝶,而她则是一名仙女。
她孤伶伶地站在那里,脸上泛起一抹惆怅。
“喂!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哦,我…我在等一个人。”南方口音,听起来蛮有趣的,面对风风火火的东北女孩唐小米,她显得有些瑟缩。
“等什么人呢?”唐小米好奇地问。
那个女孩苦涩地笑了笑,她的目光很快地在唐小米的五官上扫了扫,道:“或许,你也要等。因为现在检查得很严,但凡整过容的,学校都不录取,所以,刚才已经走了一大批学生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刚才这里人最多,可现在却没几个人了,唐小米歪了一下头:“看样子,你肯定是没整过容的,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等什么人。”
“可老师们不信。”
“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呢?”
“等一个专业美容师来,本来她应该在考场里的,不过她今天迟到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
“哦,是这样啊,那你继续等哈,我进去试试。”
“祝你成功。”
“嗯,谢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尤兰。兰花的兰。”笑了笑:“你呢?”
“唐小米!”唐小米灿烂一笑:“小米粥加糖!好记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唐小米已经跑进了考场,她爽朗的笑声大老远就传了过来,顿时让考官们一愣。
空旷而安静的考场里,一排考官的目光都落到了门口,大家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当唐小米闯过光幕,来到考官面前的时候,考官们同时点了点头,然后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激赏,或许,这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人。
其中一张桌子上,赫然立着一块写有“副主任马成功”的牌子,他竟然还坐在了正中间,他第一个说话了:“这个女孩不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重点培养的那种类型。咱们学校现在实行教学和实践一体,下一部戏里,正好需要她这样的演员,本色出演,是我一直所提倡的教学理念。”
“嗯,我也很看好她。”一个头发花白的女教授,她推了推眼镜,好像话剧演员的腔调说道:“多么青春的一张脸,多么清醇的一张脸。清清爽爽,笑起来很自然,甜甜的,好久没见过这么自然美的女孩子了。在我们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女孩一定是主角。”
“而且你发现了没有,她可是一点儿也没化妆。”
“哦?姑娘,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唐小米笑嘻嘻地跑过去,老教授捧住了她的脸,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指在唐小米的下眼睑上揉了揉,再仔细看了看,立刻感叹道:“哎呦,可不是嘛!天生的卧蝉线,我还以为你是化妆来的呢。哎呦,这姑娘好啊,这大眼睛,这长睫毛,唉,你们看,她长得像不像阮玲玉?”
阮玲玉是谁,唐小米根本就不知道。虽然她是民国四大美女,不过那个年代的照相技术,简直能把美女拍成妖精。后来唐小米去网上搜索的时候,很不开心,她觉得老教授的比喻并不恰当。
就这么神奇,别人千辛万苦进来的学校,唐小米连表演都没表演,就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她回忆说,当时我就在那里站着,听几位考官互相扯皮,他们扯完了,我的考试就通过了。
可是尤兰却遭到了极其严格的审查和考核,最后,她也被录取了。
她被录取的整个过程,唐小米都看到了。她由衷地佩服尤兰的真才实学。她的各种表演都让唐小米感到震惊,她甚至以为尤兰已经不需要通过什么学习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演员。
等尤兰被录取,卸下千斤重担,美滋滋地走出来,然后她跑到了门卫,说她有行礼放在那里。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唐小米问。
“嗯,一个人。”
“你是从南方来的吗?”
“哦,我是在湖南长大的,不过我家现在长春。”
“哇哦!跨度好大。不过,长春到沈阳也挺远的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病了。妈妈照顾爸爸。”
“哦…”唐小米好奇了,心无城府地问道:“什么病?”
尤兰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肾病。”
唐小米没说话,不过她脸上却泛起一丝奇怪的神色。
“尿毒症。”尤兰补充什么似的说。
唐小米知道那是一个绝症,顿时她的脸就垮了下来,她同情的目光看着尤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这时唐小米还不知道,就在尤兰跑来参加考试的时候,她的父亲正在进行一次换肾手术,肾源昂贵,拖累了整个家庭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
她的父亲是一名老电影演员,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而她的母亲才四十岁,是一名话剧演员。母亲并没有把父亲做手术的消息告诉尤兰,不过她也没陪着尤兰一起来沈阳,而且临走的时候,还把最后一点积蓄掏出来,给她买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后来唐小米才知道,她那巨大的包裹里,全是旧衣服,很旧很旧。
“我的天!”唐小米看到了尤兰的行李,是一个巨大的包裹。“你一个人带来的?”
“是呀。”她费力地背起来。
“你是怎么背下火车的?你能挤出来?”说着,唐小米伸出友谊的手,帮着她一起抬。
“当然是有好心人帮我了。”她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