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良久,刚到了后殿便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因为后殿也是有许多间房间,虽然知道了这偏月殿说是殿,更像是牢房,但他们住在这里的时间比我活得都长,也算是他们的一个住处了。无论如何,你忽然闯进他人的住所,旁人都会觉得冒犯的。
是以踌躇片刻,只好放开声音喊道“前辈,我到了,你在何处?”
空气中静默良久,突然传来两个笑声,笑声意外的和善,与前殿那些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凉透了的人不同,只单单听这笑声就觉得是个好想出的人,可惜凡事不可以‘貌’取人,妖帝说这里面关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这点且不说真假,但在妖界还没建成的时候,这殿就已经存在了,单就这点而言,这里的人有哪个会简单?
我摇摇头,仔细辨认了下笑声主人的情绪,意外的发现其中并无恶意,甚至善意颇多。我愣了愣,笑声的其中一人便发话了“小友,你来找谁啊?”
像是在逗小孩儿玩似的,我皱皱眉头,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先前来此地的时候,承蒙一位前辈的关照,才得以寻到好友,因此前来答谢。”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的笑了两声,我眉头皱的更紧了,另外一个人又带着笑意问道“不知道小友要如何答谢啊?提前说好,你有的东西我们都有,你怕是没法答谢他了哦!”
……为何觉着这两位前辈歪风邪气的?
可惜心里如此想,面上却绝对不能这么说,于是只好抬手作揖,郑重道“若是可以,我想救前辈出来。”
那两个又嘎嘎嘎的笑了起来,先前用哄孩子口吻的那个又开口道“你这小孩子可真可爱,要是千万年前碰到了你,我肯定是要把你抢回家当童养媳的!”我嘴边刚刚支起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弧度往下压成了一条直线“前辈,莫要说笑话了。”
结果那个人还是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我说的可是真的,先前一直惦念着这事,但生前忙得很,结果一遭进了这后,想抓童养媳也没机会了。”声音里夹着两分懊恼沮丧,其它八分就全是戏弄的意味了。
我艰难的笑了下,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华暮,央措,勿要闹了。”正是那位前辈的声音,前辈一发话,刚刚那两个顿时收敛了,简简单单的应了声“是。”便真的不再多嘴了。
然后那前辈又道“西南方向的那个房间,你直接过来吧。”我应了一声,便利索的往那边过去了。那边的房间比之前关秦粥的那个房间要大得多,但这屋子给人的感觉更加难受,几乎是离那里还有十余米的时候,便觉得心悸,甚至一步都不想跨过去。
我颤巍巍的站在门口,开着门口,同样没有门,但这里肯定也有一道虚无的屏障,我站住身子,看着坐在里面的人。一身白衣,不染世俗,看到我过来也只是平淡的笑了下,冲我晃了晃手“初次见面,我是向暖,你呢?”
明明只是稍稍勾了勾嘴角,却让人突然就觉得这一身白衣都无法配得上他,这身白衣于他太单调了,印象里,他应该穿的花花绿绿……等会,为何会有印象中,难不成我们还见过不成?
我眉头皱了下,回道“小辈玉里,前辈看着面熟,我们是否见过?”
向暖又笑了“寻话说也不是这般寻的,好久之前我就到这来了,你应该还没过万岁呢!我们大概是碰不到面的。”我恍恍惚惚点了点头,蓦地反应过来,确实……我们应该是不可能见过的。
而现在的首要问题也不是这个,所以很快就不再纠结于此“前辈,谢谢你前些日子的搭救,此次前来……”
“是想要报答我?”向暖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缩缩脖子,但还是坚定道“是!”
向暖笑了下,也没说任何反对或者急切的神情,只是笑“你可以试试,就像你之前救你好友那样,轻轻一推,能开就开了,不能开也无妨,这恩怎么都算你报过了,如何?”
我张张嘴,想反驳一句,但想想还是没再说话,毕竟我确实没摸清这偏月殿的底细,谁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况且……我瞥了一眼向暖,再联想一下刚刚的华暮和央措两位的态度,便隐约察觉出这几个好像都不大想出来,或者说是无所谓,呆在这里也罢,出去也无妨。
思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回道“好,那我试试。”向暖伸出左臂,浅笑“请便。”
我点点头,便将手放在虚空处,正想试着推开的时候,向暖突然站起身子,厉声道“停下来。”我疑惑的看过去,向暖却没有再把注意力分给我了,他呆立在那里,眼里的光彩慢慢暗淡,半晌,他又道“算了,你别推了。”我“嗯”了一声,尾音上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向暖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紧靠着墙壁,慢慢的滑下去,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反正你别推,我的感觉很不好。”
我讷讷的缩回手,突然想起来枢哥哥他们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像是冥冥之中,突然窥见未来的神情,并且那未来绝对不美好。我站在门口半晌,等着向暖差不多恢复精神后,才道“那接下来……”
“不用报了,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罢了,放在因果簿上,你我也没什么因果,安心!”向暖笑着道,眼里却有些没能掩饰住的焦虑,大概是刚刚突如其来的感应,我了然的点点头,但还是道“也不是因为因果的关系,只是……”
他却抬手止住了我的话,温和的打断道“我知晓,但我余生只能在这里,刚刚让你放我出来,是我鲁莽了。”我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但想想还是止住了,他活的比我长,历经的事情也不是我可想象的,明明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却悠闲散漫,仿佛不是被关在这里的,而是来这度假一般,光是这份忍耐力便异于常人。
也罢,无论如何,这都只是向暖自己的事,旁人无论如何都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来管,还是不蹚浑水了。
想到这里,便也算是想明白了,轻笑道“是我唐突了,倒是强买强卖了一回。”
“也不算。”向暖笑了下,依旧毫无芥蒂“这后殿一直都只有三个人,无聊得很,你能来,我们还是很开心的。”
“是吗?”听了他的话,我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问道“那不然……我没事就来找你聊聊天,也算缓解?”向暖讶异了一瞬,但还是拒绝了“还是不必了,小友在红尘中还有俗世未了,常来这里恐会耽误事。”
我仔细思索了下,觉得外面的格局虽然错杂,且腥风血雨,但偶尔过来聊聊天的时间还是有的,正想解释,便又听他说“马上就要出事了。”我“嗯”了一声,正想再多问两句,但想起来不可泄露天机,便忍住不问。向暖却毫无顾忌,眯着眼睛,嘴角微挑“应该是你至亲好友吧?杀气浓烈的盖都盖不住。”
我愣了下,向暖他说的……是谁?仔细思量无果,便直接问道“应该不是我吧?我身边……”
他“嘘”了下,将食指横在嘴唇中间,随口问“前段时间,在你的几个至亲好友身上有没有发生了大事情?”
闻言,我仔细想了想,既是至亲好友,那应该只能算是寺庙里的,或是我爹娘或是小戈,阿爹那边发生什么我是绝对不可能知晓的,但赵玉官中了蛊毒,应当是比较危险的,便将这事简单说了,话毕又犹豫道“应当不是她吧?我朋友南无医术很好,应当能救活他?”
向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眯眯的回道“救不了,他必死无疑,且再无转世。”随着话音落地,凉意瞬间爬上后背,我哆嗦了下,几乎是立刻就想得出赵玉官若是魂飞魄散了,甘钰姐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先前南无说秦粥有些疯,但甘钰姐若是失了赵玉官只怕要彻底疯了,这点在这些天里,我便隐隐从甘钰姐的身上感觉出来。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魂飞魄散?为何?除非神器在手,否则魂魄是很难消失的,秦粥一介巫蛊,哪里来的本事?”。
向暖笑了下“那我可就不清楚了,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听了他的话,我这才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稍欠仪态的和向暖告了别,并匆匆留下句“下次再来找前辈,先行告辞了。”
身后还隐隐传来他的声音“不能送你了,一路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