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卜儿老实伺候在旁,趁人不备,回了老师一个不以为然的神情。
东方佺当即就有了数,敢情装病才是真的。
富珍也知道很难瞒过这几位身怀异术的人,抱怨道:“自从那大太监来了密州,便明里暗里同梁王对着干,抢粮抢人抢功劳,可人家梁王麾下有三员大将,论打仗,诸大衍勇冠三军叫胡人闻风丧胆,收拢人心方面费冰又做得滴水不漏,就是军粮饷银也有铁算盘严永昌盯着,斗来斗去,倒霉的就成了我姐夫,谁得便了都来挖几下土敲打敲打,日积月累,就是座山也经不住,何况我姐夫充其量只是个小土包。”
他唉声叹气,燕韶南察言观色,觉着富珍这些苦恼应该都是真的。
不说别的,她之前在路上亲眼所见,连本应保持中立的姜同光的族侄姜良栋都投奔了监军简康,老将翁承载日子怕是确实不好过。
李县令看得出同富珍交情不错,闻言调侃道:“你今日不说,我还当你们郎舅两个自持身价,准备着待价而沽呢。”
“屁!”富珍有些喝大了,也不管说话是否粗鲁,骂道,“你个李麻子少说风凉话,眼下这形势,你说我们能投奔谁?要不是简监军处处拖后腿,密州的胡人怎么会到现在还杀不干净?至于梁王,嘿嘿,那位千岁爷这会儿正站在悬崖边上犹豫不绝呢,跟了他,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李麻子你不怕死只管试试去。”
李县令摆了摆手,不再招惹他:“我芝麻绿豆大一个小官儿,不值得花力气招揽。只愿胡人不来,自家也别闹腾,平平安安赚它几年俸禄。”
王桐锦叹息道:“谁不望天下太平,唉。梁王那边最近可有征兆,可知他人现在何处?”
富珍答道:“率了亲军就在这方圆几百里转悠,有消息称他最近会回庆云呆上一阵。”
燕韶南私心觉着这回答颇为靠谱,富珍大约是得到了确凿的消息。梁王妃带着朱孝慈以及诸子女远道而来,朱英泽怎么都该与妻子见个面,顺便处理一下。
妹妹朱孝慈的事也够让他头疼的。
王桐锦又向富珍打听了军中不少秘闻,方才放他和李县令离开黄家。
黄大通不是外人,明琴宗诸位就在黄家关上门商议,王桐锦问燕韶南:“那欧阳曼儿处置了?”
燕韶南点点头:“我叫崔少康留了口供,师伯可要看看?”
“算了,你回头有机会将口供交给你父亲或是那崔公爷吧,明琴宗不是官府,这次算是越俎代庖了。”王桐锦看上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都说替天行道,这种多行不义的恶贼没啥可说的,人人得而诛之,可要改天换日推翻朝廷,这代价之大责任之重,说不定日后会后悔……祖师爷留下的告诫不是没有道理。”
王桐锦虽然喜欢打抱不平,却没有野心,他知道燕韶南屡次欲言又止,是想游说他做什么,有时候他心里也隐隐觉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坐视朝廷昏庸民不聊生,帮师侄想办法推梁王一把,换个人来做皇帝说不定更好,只是一想到宗门禁令,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燕韶南知道掌宗师伯是个好人,不忍叫他为难,道:“能除掉欧阳曼儿这个祸害已经是收获不少,余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吧。”
王桐锦看了看其他几人,突然有了主意:“这样吧,既是关系到宗门的未来,不要由我一个人来拿主意,人人有份,待我私下里逐一问过,咱们按多数人的意见来。”
他身为宗主,愿意听大伙包括晚辈的想法,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
明琴宗除了一位不问世事闭关的前辈,还剩下六个人,燕韶南新加入,难题又是她带来的,她的意见不算,剩下五人刚好是单数。
燕韶南退出厅堂等着,她估计两位师兄年轻气盛,尤其是胡师兄,亲自与崔绎打过交道,对他会更有信心一些,尚有可能站在自己一边,两位师伯怕是很难下定决心举全宗之力帮助崔绎造反。若是二对二,老师的选择就成了关键,若是三人反对一人赞成,老师怎么想也就无关紧要了。
不过她已然存了最坏的打算,并不如何忐忑,默默思忖怎么仅凭自己这二百来个人打开局面,将梁王逼上崔绎的“贼船”。
大约是决心不好下,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王桐锦才把燕韶南叫了去,道:“我问过你师伯师兄,他们两人支持,一人反对,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听听你老师的意思再说。你说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倾向于不参合国事,在接下来的纷争中明琴宗要袖手旁观。
燕韶南有些失望,却没有显露出来,道:“您不用顾虑我的想法。”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师伯,我可以安排崔少康他们做事吧?”
王桐锦无奈地笑笑:“去吧,我相信你自己有分寸。”
想要接触梁王,似乎只能去庆云了,而现在通过师门,又认识了富珍,可以接上老将翁承载的这条线,不利用起来有些浪费,燕韶南准备两边一同进行。
她召集了手下人商议,还没等决定接下来的举措,密州军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称得上是风云突变,一时形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梁王麾下竟然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