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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小比,偌大两江城半浸在岷江与青垚江汇流处,除去重天江水天上来,轰鸣翻腾旦暮有外,少听人声,多有静谧。即便两江殿时有人流熙攘,但也比不得三重天三思殿。
    年年岁岁,既到此届第一**比,涌进道宗海内外英才俊杰,并师长尊辈,终于是将两江城添了人间烟火气,尤其是中原鹿前十七街,最是繁华无双,挨着蹭着,常有天门修士并肩而走,往昔一地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金池真人也随性不羁,着实令人感叹何为万年大派之底蕴。
    依旧是老规矩,各殿内院比试,萧宁素独领青桑风骚,第三年即半步天门,放在今日也才三人罢了,二是李弦歌,三是破关而出的齐剑平,顶多算小试牛刀,头名何须赘言?
    董昕、张纫寒知道昨日就是萧宁素每年必定要独处静思的一日,也不打扰,今日比试完生拉硬拽地出来,说是四海阁从三重天调来了诸多珍奇宝贝,待内院比试后还会开一场拍卖会,错过了可就要等下一**比了。
    看着董昕几人挑的起劲,萧宁素却觉得索然无味,自顾自地在雅座中慢饮杯清茶,坦言之,她半年多来四次外遣,攒下了不下一百块丙等灵玉,加上之前的积蓄,折算成丁等灵玉,十万的门槛轻松越过,身价都比得上普通的天门修士,再者说,做方阵修士,道宗从不吝啬,事事优待,三次外遣换一身制式符备,手头里攒下了两副符甲,若不是道宗不允方阵符甲外流,她都想干脆寄售算了。
    各类丹药、符箓,尽皆不缺,萧宁素真正想要的天地灵水却是可望不可求,红窗碧玉眸能收录进天一藏书阁内阁中,功效逆天,修行起来靡费浩大,进阶第二层需六滴半份地阶灵水,这手笔,退一万步说,萧宁素拉下脸,任怎么和祺璐真人撒娇卖乖,也不可能单为她拆一份连真人都垂涎无比的地阶灵水。
    萧宁素不是没打过地阴寒泉的主意,二战一平百战宗,道宗拿了七分水脉走,不惜代价下早是补全了,整个太华的水行真人由此晋升了数个金莲真人,神阙有望。
    因是用过三滴寒泉水的缘故,第二层以同类破境,便需一整份,这笔灵玉与贡献,祺璐真人看了也要掂量掂量荷包,毕竟不是人人都要像栖月真人将寂寞进行到底的。
    正想的出神,董昕提着裙角挽了她胳膊,神秘道:“这有一件宝贝,你肯定中意。”
    能在董昕口中称为宝贝的,必定是不会低,董昕从小在真人堆中长大,何等样的宝物不曾见过?倒是勾起了萧宁素的好奇心。
    待萧宁素凑过去一看,却是大失所望,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灵竹片,小孤峰后百八十株,非要说个特别的地方,大概是年份火候长,足有五百年,但和宝贝二字,相差甚远。
    刚要扭头,萧宁素旋即是被竹片些微纹路吸引,两眼玉色灵光一闪,以碧玉眸视之,果真是在竹片上发现不绝如缕的繁杂纹理。
    萧宁素并未将绘符的本事丢掉,乍一看去,竹片的纹理与画符感悟的灵路颇有契合之处,而且不单是一种,从最常见的真火、紫雷符,到元母符箓、辟邪符箓,皆是有迹可循,一时间看的有些入迷了。
    董昕低笑道:“怎么样,没诓你吧,可不是你中意的宝贝呢?”
    扬唇递过去只梧桐王心酥,董昕嘟嘟嘴,张口咬了小半块,也不越俎代庖,瞅了一眼四海阁执事也是极有眼力劲的,知道这是董小姐与二重天蝉联两年首位,大比呼声最高的萧宁素,立时是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解释道。
    “不瞒二位仙子,这玉灵竹片乃是极少现世的符版,符道大师呕心沥血篆刻而成,只需将绘符材料涂抹于上,三个时辰功夫,就能自行绘出相应符箓,除去空月符、驭空符这类奇门符箓与血灵符,**品中所有符箓皆可调制,元母符箓也不在话下。”
    听罢主簿一番话,萧宁素微点下颌,凤眸中欣赏之色愈浓了。在剑道上,她是一等一的顶尖天资,三年来少有向人请教,一点就通,剑道冠绝二重天,道宗为神州仙门执牛耳者,等同于冠绝绝大多数同辈中人,凉州洗剑门也只有最为精粹的一拨弟子才敢说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在符道上,资质评个“中上”便差不离了,三年下来,萧宁素也才将八品元母符箓这一最是考校符道根基的符箓,绘制成功率提到七成而已,与陈世杰这一青桑符道天才相比,简直不堪一提,更遑论符道魁首李弦歌。
    有了符版相助,符道进益抛开不提,三个时辰自行绘出一张成品符箓,一天便是四张,萧宁素自个满打满算一天倾心绘符才三张罢了,不需耗费心神精力,外遣或是游历神州堪称利器,时刻补充万金油般存在的符箓。
    钱货两讫,萧宁素付了一百丙等灵玉,才将符版收入囊中,暗道中原鹿真是瞅准了人卖,二重天有如此丰厚身家者,多半不是六殿弟子,而是外来的道宗弟子,俗话说是京畿清水,地方流油,尤其是道宗海外驻地,东海富裕犹胜神州,每有蓬莱仙岛现世,挣个盆满钵满轻而易举。
    犹记豆蔻少女时,赵家镇时娘亲绣了个淡青莲花小荷包,里头装满了系了花绳的小铜钱,坐在柜台上眼巴巴望着哪个穿街过巷的货郎,一来就呜啦啦地过去买串糖葫芦,一包花蕊糖。不管娘亲装得多勤,也会有瘪下去的时候,萧宁素往柜台上一座,耷拉着脸唉声叹气,对面宝宾楼伙计就知道陈家的闺女又花光钱了。
    芥子囊外绣独占春,不管装多少灵玉都是一个样,哪怕萧宁素用一万丁等灵玉去结,掏光锦囊不见瘪,一样的,不细心数一数,又如何知道家底深浅?
    有道是得了钱就失去了烦恼?不见荷包鼓胀消减,似是少了些什么。
    南橘在吃橘子与逗狸猫二事外,逛街是她唯一能容光焕发的办法,萧宁素乃是冰清玉洁、谪仙凌尘之寒美,董昕有邻家少女般明媚跳脱,见者怜爱,张纫寒轻氅曳地,观她眼即知为一沉静知性,秀外慧中。蔡文君同出凡尘,寻常弟子黑白玄道袍遮掩不去莲华出水、风华丹舞。杏仁作弄南橘攀到顶上,引地她翻找不休,抱住那只橘黄大狸猫,倒也觉得憨美可爱非常。
    这阵仗非得搞得万众侧目不可,宗外修士不似二重天中个个受虚天炼心考验,登徒子就凑了过来,奈何青桑师姐出行,护花使者少有数十,岂容他们放肆?十七街小巷顿时是垒了不少人。
    “哎,棠儿?!”人群中传来声少年惊呼,萧宁素略一低首,便看见一鹅黄衣裳,梳着双丫髻的少女亘在身前,肩后同时负一檀木剑匣,却为贵紫色,黄紫公卿,少女稚美,威严渐生。
    “小姑娘,有事否?”见少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萧宁素微微扬唇道。
    少女道:“没事我干嘛挡你路呀?”
    十七街众人顿时莞尔。
    萧宁素走近,俯下身去,跟这个只到她肩头的少女温声道:“想比剑?”
    “是啊。”
    “你多大?”
    “十六,我师傅说,剑无止境,不问年岁!”
    萧宁素颇是意外,方才略一探查这少女体内,真灵磅礴精纯,丹田内不见寒气盘踞,小小年纪即是旋照四层修为,难怪是有胆气拦着她这个二重天剑道魁首扬言比剑。
    不到二八,有此修为,真是将她们这些师姐们给碾压过去,萧宁素自问在她这个年岁,估计才是个凡间剑师水准,或许生在太华家学渊源,但不可知之事如何做凭,二指合拢,剑指划心,慎重道:“校场?”
    “走啊。”
    这时候那个不称职的兄长才费力拨开了众人,站在少女之前,躬身抱拳道:“师姐莫怪,我家妹妹长在海外,不识太华礼节,口出狂言,我替妹妹向师姐谢罪,万望师姐莫要挂记。”
    萧宁素凝目一看,她不认路但是很认人,此人不就是上次出太华殿时山径上那眼神放肆的小子么,兄长如此,难怪妹妹也是霸道。
    看在少女面上,萧宁素言语不带丝毫感情:“无事,师弟请起。”
    “还不给师姐行礼……”少年对少女棠儿低声道,棠儿这才是以师妹礼见过,气鼓鼓道:“带路去校场啊。”
    不曾想当真了,萧宁素有心试她一试,眼神询问少年,原以为该诚惶诚恐一番,得到答案却是赞同颔首,董昕她们知道萧宁素心性,倒是戳起了南橘,看看人家十六岁活过了你。
    走去校场,少女不畏生,三言两语下,萧宁素便知这一对兄妹都姓慕容,兄长慕容短恼,妹妹慕容长宁,小名棠儿。师尊乃道宗海外赤霞岛驻岛真人,苍梧真人,此次便是回本宗太华述职,同时带慕容短恼参加大比。
    侧眼扫了扫慕容短恼,心道这对兄妹名字很是整齐,话说“棠”能有反义词?观慕容短恼修为有融合八层,比起二重天精英弟子也是丝毫不让,就看手底下见真章了。
    寻常青桑殿内切磋斗技,萧宁素不吝周遭弟子观摩,在两江城人多耳杂,兼之大比时日外地修士心思难测,她身在太华,上有祺璐、栖月,不惧什么,慕容长宁终究是个眼中小女孩,便寻了间静室,谢绝他人,就只有亲近的几人。
    慕容长宁弯腰解下小布靴,赤足而立,语气是蛮老气横秋,措辞依然是不改稚嫩:“哎呀,都忘了问你,你有几柄剑。”
    无视了兄长口型“喊师姐”,长宁叉腰怡然不惧,萧宁素拿过两柄卒兵剑,长宁不肯用,索性就让她用自己佩剑,萧宁素要是被她伤着了,老实回去思过吧,回道:“过去,现在,将来?”
    “你剑匣里。”
    “一柄鸣蝉,一柄素王,师妹你呢。”
    慕容长宁不解紫檀剑匣,傲然道:“东西南北不语蝉,七柄。”
    萧宁素这次真是心中惊讶了,修为可揠苗助长,剑道能隔代传授醍醐灌顶,唯独心神一事难以有捷径,御剑耗心神、神识,越多,心神分离地多,控制力便越小,威能同理,萧宁素此时心神朝神识发展,控七柄宝器青锋自是恰当。慕容长宁十六岁旋照四层,能控七柄宝器?有师承传袭,不可能会是凡兵。
    将修为降旋照四层水准,真元分化出真灵气,萧宁素负手道:“师姐让你三剑。”
    “一剑就够了!”慕容长宁娇喝道,紫檀剑匣骤然开启。
    剑匣中锵然飞出七柄宝器青锋,化作繁密剑势袭来,萧宁素并未出剑,信步在剑光杂影中走动,同是旋照四层的真灵气恍如有形之气剑,拨开了慕容长宁所有长剑。
    “只是如此,师姐可就失望了。”萧宁素笑道,慕容长宁毫不气馁,喊道:“这只是一半一半!”
    剑随声动,慕容长宁的七柄“东西南北人不语蝉”除去“东”剑为三尺利剑外,其余六柄皆是二指粗的纤细二尺短剑,合七为一,以“东”为首,竟是构成一柄五尺大剑,刁钻刺来。
    萧宁素当然知道组成大剑无非是慕容长宁虚招,但她迫于自限修为,能够躲过大剑突袭,但随后的解一为七在瞬息之间分散,就在侧身闪过一刹那,萧宁素甫一拔出卒兵剑,斩下了六柄小剑,慕容长宁还想脚步轻点,握“东剑”猝然击出,错身而过,却被萧宁素摸了摸发髻。
    “呀~”慕容长宁忿忿地拽回发辫,少女心底纵然不服气,但也必须承认萧宁素即便压制修为,剑道领悟也绝非她可比。
    萧宁素稍稍留了留手,“摘星”“开天”“断江”几式常用剑招威能太大,用《剑道初解》的上半阙剑法,慕容长宁滴水不漏地尽数接下,时有小剑偷袭,看的场外诸人颇是意外,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小长宁真有如此本事,与独占二重天剑道魁首三年之久的萧宁素相斗而不落下风?原以为出了一个萧宁素便是无双了,待慕容长宁到二十二岁时,岂不是要开天门?
    越到后面,萧宁素对慕容长宁的惊讶与兴致就越浓,渐渐的下半阙剑招也开始喂给她,小小年纪便看透“摘星”这一萧宁素成名剑招,晓得“摘星”非要以快对快是不行的,索性五剑合一齐力抵挡,再飞出二剑去围魏救赵,直到最后一式“敕神”,才是真正地剑封眉心。
    输了剑,气红了眼,慕容长宁“蹬蹬蹬”地跑到过来,萧宁素尚是没反应这是要做哪一出,没想到慕容长宁跳起来拍了她脑袋一下,震地玉簪摇动,举手讨饶。
    “一报还一报!许你摸我,不许我打你?”慕容长宁理直气壮道,乐地董昕笑出了声,颇是有当年萧宁素刚进宗时成日折腾祺臻真人的风范,倒不是说现在萧宁素她们就念的真人的不容易了,而是祺臻真人懒得管了。
    “棠儿,不许僭越,给你师姐谢过。”不知何处传来一道仿佛浪触礁石碎成万般琼的男声,音过人现,竟是凭空几道清灵气化出一蓝袍中年男子。
    身化清灵,乃是真人境界才有的通天本领,萧宁素等人哪还顾得上慕容长宁是否僭越,忙敛衽一礼,拜道:“见过真人。”
    苍梧真人刚想摆出些真人应有的威严尊容来,熟知慕容长宁撞进怀里,顿时是浇灭了气势,揉了揉长宁小脑袋,扭过去,让她先执礼谢过师姐教习之功,才是微有感慨地对萧宁素道:“久在海外,连栖月师姐认了个如此不凡的妹妹都是不知,师伯也没什么好东西,听说你选择做了方阵修士,你容色过丽,这条八景水纱拿去遮掩气息、修为极好。”
    长辈见晚辈,赠送见面礼正常,但不是长辈间本就亲近,那也谈不上对后辈子弟有何观感,听苍梧真人所言,显然是与栖月真人有旧,萧宁素忙是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受过长辈赐。
    董昕她们也是见者有份,各得一瓶还海魂膏,知道苍梧真人有话要对萧宁素说,董昕四人便识趣地借口出去,连慕容兄妹也是被苍梧真人遣出。
    苍梧真人扫过正是女子最风华正茂、容颜鼎盛时的萧宁素,肩后青檀剑匣,手腕上一枚青绿玉镯,瞒不过真人是支长枪,负手转身,数度欲言又止。
    “栖月师姐此次闭关冲击神阙境,你不用担心,栖月师姐在金莲境积淀数百年,若说师姐不破神阙,神州上想来也无人能破境,安心修行,二十有二岁即是化出真元的半步天门,莫要只看着三过天门,你是先天道体,成就五过天门也是可以的……”
    苍梧真人虽是与萧宁素初次见面,却是像熟识多年,絮絮叨叨地向萧宁素提点了许多修行事宜,萧宁素在祺璐真人早听过不下三次,但她感受的出苍梧真人不似作伪,不由联想起是不是自己的缘故,才让栖月真人解开某个心结,闭关冲境去了。
    “神州小了,日后不妨来海外一游,路过赤霞岛莫忘了拜访师伯。”苍梧真人说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嘱咐了一句,再度如烟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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