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不语,只是将楚梦梵送到他嘴边的糯米莲藕吃了下去。
因着楚梦梵又乖巧又听话的讨好,让君珩无从拒绝,晚膳比平时都吃得多了不少。
之后又陪着她去御花园里散了一圈的步,待到月色凉凉如水,才又重新回到承恩殿。
按着规制,君珩的住处原本应该是在养心殿的,但他放心不下楚梦梵,担心延浩涆会再对她下毒手,所以宁愿在承恩殿里摆了一张小榻,夜夜替她守着门窗,防着狼。
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将楚梦梵床边的幔帐放下便可。
五年以来,都是这样。
“皇叔,今晚你睡床上吧。”
君珩一怔,看着楚梦梵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可描述的征询。
楚梦梵接收到君珩的视线,立刻补充解释道“我睡小榻。”
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一瞬间缓缓落下。
说不失望,其实是假的。
她虽只有十二岁,尚未及笄,但毕竟是他守了九年的小妻子。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其他同龄的男子,大多已经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他却还在等他的小妻子长大。
说不急,肯定是骗人的,只是开始的四年他守着礼教不敢跨越雷池做出轻浮的举动坏她名节,加之她确实太小,他难以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后来的五年,她爱上了延浩涆并且恨毒了他,他不敢再做出刺激她的事情,怕她更加厌恶,最终连留在宫里替延浩涆算计他都不肯,执意离去。
可今天,她一反常态,对他温柔体贴百般顺从。
晚上这一句,才将他心头那把火倏然撩拨得旺盛了起来。
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心猿意马的灼热在体内奔腾,有些难以压制。
这一世,楚梦梵只有十二岁。
可是上一世她死时,却已经怀有身孕,早已经历过巫山云雨。
是以只一眼,她就看明白了皇叔不对劲的地方。
脸上羞赧一片,楚梦梵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有些局促的说“或者……或者皇叔今晚就去后宫的妃子那里休息吧。”
她「体贴」的建议,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君珩的心中一片寒凉。
她未经人事,是如何看懂他的反常的?
延浩涆,对他的小妻子,难道已经做出过什么苟且之事?!
该死,延浩涆罪该万死!
紧捏着拳,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楚梦梵。
日夜提防,却还是给了那个畜生可乘之机吗?
她才十二岁,那个禽兽如何能下得了这种黑手?!
他一定,要将延浩涆碎尸万段!
长臂一揽,将楚梦梵捞入怀中。
他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浓浓的心疼“皇叔哪都不去,只陪着你。这一生,绝不让人再欺你半分。”
“其实没关系的。”楚梦梵脸上烫的要命,尽管她已经是再世为人,可却到底不曾跟谁讨论过这种欢好之事。
但她说过,这一生绝不允许皇叔再有半点不如意,所以为了皇叔,什么羞耻心她都可以抛弃。
咬了咬下唇,楚梦梵强压着打鼓似地心跳,小声的说着“皇嗣是国之根基,皇叔已经登基五栽,后宫妃嫔众多,至今却仍无所出未免遭人诟病。更何况,总是憋着也不好,万一憋出病来……”
后面的话,楚梦梵实在是张不开嘴了。
她只将头埋得极低,根本不敢看君珩的眼睛。
皇叔就算现在骂她寡义廉耻都是可以的,毕竟,哪有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跟着自己的皇叔讨论这种事的?
脸上烫得要命,心里也打鼓似地焦躁不安。
葱白的小手绞着自己的衣袖,局促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梵梵可真大方,这样轻易,就将皇叔推了出去。”
君珩的心里像是浸了黄莲,一股一股的苦水不断的往外冒着。
她允许延浩涆碰她,却不允许自己碰她。
她知道他的症结,却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说到底,她就是不要他罢了。
“不……不是的……”
楚梦梵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结结巴巴的几个字,说得都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是什么?”
“反正就不是皇叔说的那样。”楚梦梵越是着急,就越是觉得解释不清楚,索性一抬头,鼓着一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看向君珩,道“为了江山社稷,皇叔得努力去给梵梵生一些弟弟妹妹才行。所以从今天起,皇叔就多去后宫走动走动吧。”
弟弟妹妹肯定是生不出来了,你若愿意,倒是可以生一些儿女。
这是君珩的心里话,却不能说出口。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后位悬空,东宫无主。妻尚未育,妾哪敢孕?若是先有了庶子,将来皇后又要如何自处呢?”
楚梦梵哑然,显然是她想的不够周全。
她只顾了皇叔的利益,却没有考虑到未来的皇后。
将来会有一个女人,戴上凤冠,成为皇叔的妻子。
尽管这个女人现在连个影子都还没有见到,可楚梦梵心里却有一点不是滋味。
前世今生,皇叔一直都只替她一个人考虑,只护她一人周全而已。
冷不防的,皇叔忽然就替「别的女人」着想起来,她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就仿佛,皇叔要被人抢走了。
却不知道,君珩提起「皇后」二字之时,那道灼热而坚定的目光,根本就是锁在她的身上的。
“那……那就用避子汤,不让嫔妃怀孕就是了。总归没有要一国之君憋着的道理。”
这话里,多少带了赌气的成分,无名的委屈,说不上来的酸涩,有些任性和无理取闹,似是多年来被皇叔养成的娇蛮,一点一点的在复苏。
君珩轻笑,带着点点宠溺将楚梦梵打横抱起放回床榻边上,然后替她拉下幔帐,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