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路太滑,人心太复杂”——
有一首歌中这样唱道。
话说那桂芬疯疯癫癫的竟然自己跑回了娘家,这事很快也就被史家派出来找寻桂芬的人得知了。
只是史家那头一时还为难着如何来解说这事,所以也就没有马上差人上门来。
再看跳猴子这头;
他见闺女桂芬如此面貌回了娘家这都一天了,婆家那头竟然连个来找一找的人影都没见一丁点!
这让跳猴子可就不由得大为光火起来。
盛怒之下,他索性扛上镢头就想奔那史家理论一番去。他还心里话:
“奶奶的!无论事情如何,人都成这样了,你们总该来个人把事情说明一下吧。难不成你们史家一门都死绝了吗!”
倒是小儿子那还有几分冷静的话劝住了他。黑巴狗对他说道:
“连啥情况你都没摸清,你去理论个啥劲?就算你占理,你这单人独手的,去了能干啥?想把自己扔在那里吗?”
跳猴子一听这话,嘴上虽没言语,但心里却也是由不得犯了嘀咕:
是啊,好汉不提当年勇。自己如今毕竟不是想当年了;这要是搁在空跟头能连着翻三个的年轻时候,自己即使单枪匹马,也敢去耍一趟英雄。可这如今······
再说,这是出村拔屯动干戈,不是在本村,更不是在自己家里,谁会吃你那一盆?
要真是遇上一个吃生米的,把自己打个满地找牙,那也是说不定的事·····
就这样,思忖之下,跳猴子便打发黑巴狗赶紧先去把具体情况打探一番。
随后,那跳猴子又一寻思,怕黑巴狗一个人去还不妥当,便又急忙着派了本家一个亲近的侄子,也去前往打听情况。
时候不久,派去的人先后都回来了。
两个人带回来的信息差不多,都是说桂芬与公爹史得胜扒灰,是因为中了公爹史得胜的圈套——那史得胜在她喝的水里给下了母猪用的发情粉。
至于后来村里一个叫虎子的插了一腿,是因为被虎子抓了现行,那史得胜逼不得已才答应那虎子“三劈头”的······
一听得黑巴狗和侄子带回来的这消息,最起初,那跳猴子还不免是觉得自己的闺女这是做下了无脸的事,给他这当老子的丢了脸面。
但随即他就强烈感觉到自己的闺女是受害者,吃了大亏。
这让他顿时可就不由得火窜上房,恨不能这就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好在有黑巴狗和侄子好说歹说劝说了一通,跳猴子这才总算冷静了一些。但他有一个意识仍然是强烈的:
事情不能就这么算完拉倒——绝对不能吃这哑巴亏!
在跟儿子、侄子一番合计之后,,他便风风火火求助于本家族的族长去了·······
2
前文早就介绍过,这韩姓一族,他们在石竹村里,论人多势众,那显然是与村里数第一的张姓不能比。
但他们韩姓一门的人丁,一向家族观念强,也团结紧密;无论何种事情上,可谓是齐心协力,一呼百应。
因此,就连一些张姓的人家,在同样的一件事情上,即使对自己同族本门里的人家都能随心所欲地去欺负,但要想来欺负韩姓的人家,那恐怕还得先好好掂量一下子再说。
眼下,就看在桂芬的事情上,一经那韩家族长号令一下,族中青壮年真个是齐刷刷响应,时间不大,一支兴师问罪的队伍也就直奔了那史家而去。
到了史家时,那显然自知理亏的史家老少,早已是望风而逃。
这伙来人见状,倒也十分不气,好砸的、能砸的,没说的,一律砸烂,之后扬长而去。
在从大街上走过时,那跳猴子还一再扬言:
自己就算豁上一死,也得拉上史家两口子当垫背的,让他们就等着好了!
3
对跳猴子来说,尽管他一向并不喜欢闺女,对桂芬的婚事也说不上什么关心。
他只所以愿意让桂芬嫁到史家,也仅是因为史家的出价让他心动而已。
可桂芬毕竟是他亲生的闺女,如今落到这般地步,要说他为此毫不动心,那也是不真实的。
而他为此而发誓要报复那史家,那确实也不仅仅是一时的气话——他也是真心不想跟那史家就这么善罢甘休。
但是,自从去那史家打砸过一次之后,他却不禁渐渐感到有些犯起踌躇来。
因为事情明摆着:要把事情搞得有阵势,收到报复的成效,光靠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的,那肯定是不行。
毕竟是一个虱子再有多大能耐,它也顶不起一床被子来!
再者,通过这去了一趟史家,他也算看出来了:
都说“秦桧还有三个朋友”,谁还没个仨亲的俩近的?那史家虽说行事不讲究,但就是那句话——“丑不丑,一伙手”;想出手维护史家的亲近人等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这次自己这边去的人多势众,又是理直气壮,一时间没人敢出面拦阻就是了。
要不然的话,自己一行人能不能出得来村还是个未知数呢。不是自古就有那句“好汉打不出村去”的话吗?
而要靠族众人等撑腰,可人家再怎么齐心火热,事情要是就搞个一回半回,那倒也还可以。但假如三天两头老是不算完了,谁能有那么多闲工夫光来伺候你?
再说,大家伙在事情上齐帮场,一来是想显示出家族团结给外人看;二来也主要是拿蛤蟆摆虎阵,用来吓唬对方,顺便把对方教训一番也就是了。
当真要是去玩命的话,说一句到家的实在话,恐怕谁也没有做好这种思想准备!
就是看看自己小儿子黑巴狗的态度变化,跳猴子也不由得就有点气馁了起来。
4
看那黑巴狗,虽然以前他为了自己的婚事着想,情愿让自己的姐姐桂芬去嫁给一个半傻子。
但那也终究是他的姐姐!
眼下桂芬落到这地步地场,他自然也会不由得心生气恨,甚至冲动地发誓砍呀杀的。
然而,他的那位母夜叉老婆却是别有心思,背地里教训他道:
“你就少给我充那英雄好汉,去干那没脑子的蠢事!你就不想一想:你要真是手上出了人命,你自己还能活得了吗?我可警告你:你要敢去干那自己吃药让我花钱的不长腚眼子事,那你可给我仔细了!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要是你那一个娘的不翘腚,怎么野男人就偏偏想去上她的身?糊弄鬼呢!你就趁早给我仔细着点吧!”
对老婆这直扎耳朵眼子的难听话语,黑巴狗内心里纵然也是不免起疙瘩,但他也仅是把白眼珠子翻了翻而已,并不敢有什么出言不逊的过急之举。
倒是再把老婆的话细一琢磨,他也不禁觉得老婆的话还真是有点道理——不服不行!
就这么着,他由起初还能踊跃地给老爹跳猴子帮腔——口口声声扬言要跟那史家不算完,褪变成老爹说话时他不再响应,甚至眼皮一耷拉,脖子一缩,还装起了死狗来!
俗话说:是条龙还得有云彩驾着。
如此一来,也就难怪那跳猴子在闺女桂芬的事情上,独角戏是越跳越没了劲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史家那头先后暗托数位跟韩家这边能说上话的人士前来讲情,对韩家极尽安抚,企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声言愿意破财免灾,协商私了······
而事情的最后,那跳猴子几经权衡与讨价,最终,看在那六百块钱的面子上——他点了头······
但他没有料想到:他接过了用闺女桂芬又一次赚来的、在当时算得是大数目的这一笔钱——六百块,却是给自己埋下了一个祸根······
5
跳猴子的手里一接过了六百块钱,有一个人顿时可就被搅和得寝食难安起来。
谁呢?
黑巴狗的老婆。
她就寻思着:公婆都是黄土快埋到脖的人了,撑破天也没几个三日两早晨好活了,手里还拿着那么一大笔钱怎么花?
再说,自己自从过门一来就跟公爹不对付——公爹不会对自己有啥好感。看样子公爹向来对老大媳妇倒是态度不错——哼,那么大一笔钱放在老家伙手里总不是个办法,到时候指不定会便宜了哪一个呢。
不行,一定得把钱从老家伙手里抠出来!
就这么着,她便开始撺掇男人黑巴狗去跟父亲要这笔钱——即使不可能都扒弄到自己的手里,那也总得劈个份才好。
那黑巴狗说起来倒也不傻瓜,一听老婆的那撺掇,他也知道这无疑是找打挨骂的节奏。
但他经不住老婆的一再下令,也就只得硬着头皮去尝试一下。
果不其然,当他这里刚露出个意思,老爹跳猴子那里便火急暴跳起来。甚至还摸起屁股底下的板凳就照他脑袋上砸了下来,吓得他只得拔腿就跑。
但他的那老婆却对那六百块钱始终耿耿于怀,并不死心。
6
自打第一眼看到疯癫了的闺女桂芬,桂芬娘——这个苦了一辈子的可怜女人,她的心里立刻也就更是苦不堪言了。
她本来就是整天价半口气支撑着的癞身子骨,这样一来实在是更觉得日渐难支了。
但她还是尽量咬紧牙关,每天坚持支撑着起身,既要给那欺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头子做口吃的,也还想着力所能及地去照顾一下那哭叫无常、还随时会到处乱跑的苦命的闺女······
终于有一天,她人生的苦罪总算是熬到头了——这天早上,她刚支撑着起了床,想出了屋到院子里。
可当她的脚下想迈出门槛时,似乎是脚下一绊,她的身子顷刻间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来。
并且,实在虚弱无力的她,自从一倒下,也就一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就那么倒在地上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但是,就在她尸骨未寒、还停灵在家之时,那一直还惦记着那六百块钱的小儿媳妇,竟然又一肚子心火地撺掇着男人向跳猴子发难——想让跳猴子这就赶紧把那钱分掉,免得单独便宜了哪一个!
本来,那跳猴子因为闺女疯了,老伴眼下又没了,不管怎么说,他那心里也是够难受的。
可在这当口上,黑巴狗却还被媳妇撺掇着来翻腾此事,这简直就不亚于是往跳猴子的心上扎刀子!
自然,这时的跳猴子要是不跳脚的话,那就不称其为跳猴子了。
现实是,黑巴狗此举,不禁气得那跳猴子跳了脚,还让那黑巴狗冷不防之下,连着便挨了老爹的几个响亮耳光。
这样一来,不说那黑巴狗是何反应,就是旁边的黑巴狗老婆,可是立马就冲跳猴子不乐意了。
而那跳猴子,他嘴上虽不明说,但过往的交锋,已是让他真心地有些怕了小儿媳那个母夜叉。
于是,面对小儿媳的主动迎战,他便开口道:
“我教训自己的儿子,管你啥事?一边去!”
“说得简单!什么你儿子?他是我男人!”
“他先是我儿子!”
“狗屁你!什么先是你儿子?他现在是我男人,你就一边凉快去!告诉你:他小时归你管,现在归我——这会儿,他有我打的,没有你打的份!不信你就再打一下让我看看!”
就在跳猴子跟小儿媳正言来语去舌战之时,谁也没想到,这时那缩在墙角里半天犯迷糊的桂芬,突然跃身而起,朝着黑巴狗媳妇就扑上去连撕带打,嘴里还怒骂着天天重复在嘴上的那句“坏蛋王八羔子”。
再看那黑巴狗媳妇,她本有心不想吃这眼前亏;要论动手,她自信自己也有把力气。
但正所谓:好汉怕赖汉,赖汉怕疯汉“。面对疯狂的、似有“神力”相助的桂芬的攻击,那黑巴狗媳妇不禁也就有点心生胆怯起来——在慌忙应付了几下之后,她看事不妙,只得抽身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