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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陈同更加听话,也为了证明自己活得更加“漂亮”,邢女士架起紧盯着儿子的相机,举起了手里的硬塑尺。
    可能是为了管束他,也可能是为了发泄她自己。
    陈同不愿再想下去。
    他看着他妈妈搅弄着那杯“冰美式”,觉得这也没有多风光漂亮。
    或许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陈同喉咙一滚,问邢女士:“那你前两年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前两年邢女士大吵一架发疯一般把宋恬推下楼梯,然后一走了之,当时的她可没有说要带走陈同,提都没提。
    邢女士搅弄咖啡的手一顿,笑了笑说:“男孩子嘛,总会有叛逆期。”
    陈同不再说话。
    最后邢女士给他留下电话,捧着儿子的脸,满意地看着他说:“同同长高了,要妈妈踮着脚才能摸到你的脸。”
    陈同心里一软,顺着她弯下腰去,让她不必踮着脚受累,邢女士笑起来:“妈妈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好吗?我知道你报了清华的自主招生,妈妈为你骄傲。等你有答复了,你就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妈妈永远等你。”
    陈同失眠了,失眠了一个月,苦苦撑着。
    梦很混乱,有过去,有现在,还有未来。
    他压了一年多近两年的成绩,最初便是因为害怕会有再度相见的这一刻。
    他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对于母爱的渴望和期待,他想做父母亲会为他骄傲自豪的那个孩子,可他在经历过家庭变故之后深切地认识到他得不到。
    他可能永远无法得到他在这方面的渴望和期待,所以他愈发害怕和邢女士的重逢。
    就像他无法做到邢女士口中的那个“乖孩子”、那个“天才”一样,邢女士也同样不是他渴望和期待的那位“母亲”。
    他和苏青有一样的渴望,有一样的失落,磁场在没有诉诸过去之前就已共鸣,在互相了解彼此的过去之后再度拥抱。
    他想得到的,在邢女士这里永远也得不到,而除了邢女士,还有谁是他的“妈妈”呢?他永远也得不到期望中的母爱,这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
    没人能挑选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
    还是这家咖啡厅,同样的小包间,邢女士姗姗来迟,坐在他的对面。
    她自觉自己能拿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是那样的“听话”、“懂事”,也是那样地爱着她。
    “你想好了吗?”邢女士笑起来,她笑起来是很美丽的。
    陈同没有正面回答。
    邢女士说:“我觉得你应该想好了,我们,你、我、叔叔和妹妹,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陈同抿了一下嘴唇,“我没有妹妹。”
    邢女士一愣,然后笑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吃醋,你是十九岁的大孩子了,再过两天你就要过十九岁生日了。”
    陈同看着她,邢女士做出了她自以为的让步:“好吧,你可以不用在意妹妹,妈妈会帮叔叔照顾好她,你也不用喊叔叔‘爸爸’我不会向你爸那样强迫你。”
    陈同一拧眉:“他没有强迫我。”
    邢女士嘴角沉下去一瞬,很快又挑起来笑了一下,“呵”的一声。
    邢女士对孩子向来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同看着他妈妈:“我只是实话实说。”
    邢女士的眼睛像是要穿透他的脊椎,半晌,她低头搅了搅咖啡,觉得味道不够好,叫服务生拿去换一杯。
    她架着腿,双手架在胸前,是一个很富有威胁和进攻意味的姿势,她一向是强势的。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呢?”
    陈同看着她的眼睛:“宋恬的耳朵还没有好,她每天都要戴助听器才能上课。”
    “谁管她要不要戴助听器?!”邢女士点了点桌子,“我是在问你,没有问她!”
    服务生上了新的咖啡,邢女士迅速变脸,朝服务员“漂亮”地笑了一下。
    小包间关上门之后她的脸色又变了,她美丽的脸上写着嫌恶和嘲讽:“就算她能听课又怎么样,她聪明吗?她成绩有那么好吗?不是我说的,就算她听课也考不了国赛一等奖,你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天才!”邢女士抓住儿子的手,“天才和普通人怎么会一样?”
    陈同看着邢女士,只觉得每一次看见她,看见他妈妈,他都能再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自己心底的渴望和期待是有多么的愚蠢。
    他缓慢抽出了自己的手,邢女士漂亮的美甲在他手背留下隐约发白的痕迹。
    邢女士“哈”一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和你爸一样,都被姓宋的迷惑了,难怪你爸也那么喜欢那个宋老师呢,她的女儿也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小娼妓!”
    “她是我妹妹,不是‘娼妓’。”陈同脸色发白,脸上的肌肉因愤怒绷紧,他很难想象自己妈妈对一个十六七的女孩说出“娼妓”这两个字的丑陋模样,但邢女士就站在他面前。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邢女士在学校里撕扯宋恬的时候就曾这样大骂过她,当时陈同听呆了、看傻了,内心的渴望和期待第一次崩裂破碎,随着宋恬被她失手推下楼梯也一起滚落在地,拾都拾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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