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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老六原先并不在刑部大牢做狱卒,而是跟随上官当差,挺体面的差事。只是长得一脸阴郁相,运气又不好,接连出几个大案子。
    限时破案不成,他的上司受到皇帝的呵斥,看见他这副阴郁的样子就更烦心了,一气之下就把他打发去守大牢了。
    虽然都是在刑部干活,但是跟着上官和守着大牢可大不一样。
    一开始他还四处托人找关系,想从这活地狱调出去,过了一段就发现“狱卒”的名声虽然不好听,却着实落得实惠。
    哪个关进来的没个亲眷朋友的,这都是一只只活钱袋子啊。
    你塞半吊钱他送一钱银的,一个月下来一算,孝敬银可比俸禄多多了。
    胡老六一下就精神了,之前还打点着要调出去,从那以后就变成了上下打点着要留下来。
    胡老六会做人,懂得有好处不能吃独食的道理,今天请喝个酒,明天带包烧卤肉,一来二去混得上上下下没说他不好。
    后来“小胡”变成了“老胡”,再后来胡老六从普通狱卒混成了小头目,又多了一个“胡头儿”的名字。
    胡老六懂得做人留一线,拿了个钱就给人办事。凡是托他捎进去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大克扣。
    要是囚犯倒霉得没有亲戚朋友来看的,胡老六也不会寻衅给人不痛快。
    这大牢里三教九流都有,要是遇上个看得顺眼,胡老六还愿意小小的与人为善一把。
    善缘接多了,路子也就广了,一来二去还真得了些消息,帮着破了几个案子。
    这名气传出去,就连那些趾高气扬的也得尊称他一声“胡头儿”。
    据私底下传说,新来的大老爷还曾想将胡老六调到衙前去当差,只是被人给拒了。
    当然,这事儿谁也没有亲见过,只是大老爷曾请胡老六喝过酒倒是不止一人目睹了。
    尤其是发生什么大案要案的时候,总能看见大老爷和胡老六一起喝酒。
    自此之后,胡老六就荣登为最成功狱卒,成了刑部大牢全体狱卒的榜样。
    ~~我~~是~~分~~隔~~线~~
    这年京城冬天特别冷。与京城的天气一样冷肃的,就是人人自危的朝堂了。
    这一轮皇位更替,成就了不少新贵,也敲响了不少人的丧钟。
    昨儿还是人人艳羡高官,明儿就成了刀下亡魂。菜市口几乎天天都在砍人,地面都被染成了黑色。
    “我这砍头砍得胳膊都肿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跟胡老六交好的侩子手私下跟他抱怨道。
    “快了快了,牢里都快空了。”胡老六好声好气地道。
    大清洗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抓的人太多,刑部大牢都快被挤爆了。
    那时候局势还不太平,捉拿余党的行动还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不时还会传来谁谁谁又附逆了。当然,也有传了几天又有反转的。
    总之,乱得一塌糊涂。街上人面对面见了都不敢打招呼,生怕被当成乱党接头给抓起来。
    “胡头儿,三皇子,不,皇帝这龙屁股底下的位置可坐踏实没?”知道胡老六机灵,有手下人好奇地问。
    “呀呀呸,臭小子嫌命长了不是?这话也敢拿来说?!”胡老六一瞪眼,照脸给了这家伙几个耳刮子。
    啪啪作响,看着就觉得疼啊。其他手下见状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个儿也挨了耳刮子。
    后来他们才知道,礼部侍郎的下人就是围绕这个问题发表了几句高论,被御龙卫的人听到,不但自个儿的小命玩完,还牵连了礼部侍郎给关进了刑部大牢。
    这下,他们谁不佩服胡老六看得清形势。
    对于胡老六来说,谁的龙屁股椅子上都跟他无关,他只要守好了他的刑部大牢就行。
    如今这牢里关的都曾是手掌大权的人物,这万一要是来个劫狱,也不管能不能成功,他们这些做狱卒可不是头一波倒霉呢吗。
    胡老六带着下人日夜轮班守着刑部大牢,就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生怕一出事自个儿成了炮灰。
    大伙儿将胡头儿这样子,也都紧上弦,不敢有丝毫疏忽。
    万幸的是,几个月下来余党也抓得七七八八了,该砍头的也都砍得七七八八了,牢里大多也就剩了些老弱妇孺。
    这些天,胡老六就没敢回家。手下这几个的臭脾气他是很清楚的,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
    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连累他人就麻烦了。还有那蠢得随时都会捅十七八个娄子的。
    偏偏这些关着的又都是十七八个心眼的。这种时候要不亲自盯着,他还真不放心。
    只有皇帝的龙屁股坐住了,局势稳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日子牢门一关,内外不通,没人打点了,孝敬自然没了,大家都觉得手头空了不少。
    听说最近外面不再像之前那么风声鹤唳了,在街上见了面也敢打招呼了。
    胡老六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刑部大牢就该恢复秩序了,手头也该松一松了。
    “胡头儿,你这身味儿,都臭出来了!”胡老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呢,身后就传来了李三傻呵呵的声音。
    “臭什么臭?”胡老六照头给了他一下。
    “我……我是说桶里的猪食臭,不是说老大你。”李三虽然脑子笨,但也懂得看脸色,见胡老六脸色不善赶紧改口道,“我、我去分饭了。”
    他双手各提一只装牢饭的大桶,埋着头就往牢里跑。
    这李三脑子虽笨,手脚却勤快,力气又大,那个偷懒的就喜欢使唤他。偏这李三也不懂得拒绝,乐呵呵的忙进忙出。
    “等等,提过来往我看看。”胡老六冲他招招手。
    李三提着那两桶猪食,不,牢饭过来了。
    刚一靠近,胡老六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馊臭味。
    他拿起桶里搁的勺子一拨,脸立刻就放下来了:这与其说是牢饭,还不如说不知从哪儿倒来的泔水。
    刑部大牢囚犯的伙食都是有预算的,虽然够不上吃肉,却也不至于吃这些泔水。
    他前段时间就听说负责厨房的包谷子迷上了赌博,连老婆头上的簪子都偷去输掉了。两夫妻半夜在家吵架,把邻居都给吵醒了。
    “胡头儿,我去分饭了。”李三还念念不忘要去牢里分饭。
    “分什么饭,提着这些泔水跟我走。”胡老六没好气地,转身朝大牢外走去。
    包谷子赌输了钱是他的事,他这头可不给这小子买单。伙食费怎么贪的,就给他怎么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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