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周围这都是些什么人哪!还酸掉大牙,她咋不酸掉嘴吧呢?真是可恶!她们这么嚣张。没人敢管管吗?”高智贤非常鄙视这些无聊的人。因为她们无中生有的伤害,确实像灾难一样,可以毁灭一切。
“谁敢管呢,一个个跟母夜叉似的,都是腰里别冲牌,谁说跟谁来的主,跟她们一般见识,简直就是浪费感情!”孙晓红摇摇头,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
“其实,她们也没什么可怕的,快当快当嘴而已。现在的人都看结果,不看过程,这叫一美遮百丑,没有好的高考成绩,社会的负面效应马上就体现出来了,谁都愿意听别人说自己好话,可炫耀好的资本在哪里呢?到头来还不是自欺欺人吗?”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这有啥可谦虚的?你要是学习不好,就这么轻易放弃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关键是你的成绩也没这么糟糕啊,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这么固执,早晚得把自己给害了!”高智贤说着,因为过于激动,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过哪山爬哪坡,过哪河走哪桥。人生虽有遗憾,就看自己怎么看待,怎么消磨。我已经想好了,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挺住,你就别再为我担心了。”孙晓红说着,弯下要去,往灶膛里面填了一把柴禾。
“ 你呀,就是想得多,说的少,结果把事情考虑得太复杂,结果限制了你的天赋,早晚都得把你憋坏了。你也不想想,这都啥年月了,你还那么保守。自己的路自己走,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什么用?我建议你再去学校试试,要不真的要泯灭人才了!”高智贤眉头微皱,脸色暗沉,她想说服孙晓红去学校复读,却又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大实话。
高智贤说完之后,她见孙晓红的反应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有点儿急了,顺口又提醒了一句“我在帮你说话呢,你咋一点儿都不往心里去呢?”
“没有,没有,我这不听着呢吗。其实我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要说咱们这届学生,考不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要说浪费人才,也不差我一个。你就别劝我了,反正我现在也想开了,考上考不上大学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早晚都得面向社会。很多人在大学里镀金,做光环,那是他们的事情。现在,我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么多机会,只能自谋职业。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该面对的时候就不能躲闪,我还是能禁得住打压的,你就不用劝我了。”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听说咱们班得有一多半同学去城里复习了。我真是怀疑,他们能去,你怎么就不能去呢?帮家里干点儿也算是好事,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总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呀!”
“将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谁都不好确定。反正我现在也想开了,谁上大学,我都替她们高兴,咱们班同学去城里复习,我也一点儿都不羡慕。我只是把这个过程给省略了,然后缩短了我和社会的距离,我感觉现在过的日子也挺好的,简单,随性,也算是一种自由的活法吧!”
孙晓红理直气壮地说着,抬手把一碗搅好的鸡蛋,干净利落地倒进了烧好的油锅里面。“嗞啦!嗞啦!”她迅速用铲子翻了几下,一个鸡蛋饼很快就煎好了!她把鸡蛋饼铲到一个盘子里,端到餐桌上,回到厨房又做另外一个菜。
孙晓红刚才的一番话,让高智贤深感意外。她心里一怔,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孙晓红,她的内心竟然如此的强大和坦然。她不得不用佩服的目光,将孙晓红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她身上的自信,带着一种锋芒毕露的倔强,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高智贤没有想到,一个面对前途谈人生的小女生,竟然能如此的淡定和镇静面对眼前的一切,她太不简单了。高智贤不得不对她这位暗暗佩服起来。
饭菜做好以后,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边。高智贤拿起筷子,她从盘子里面夹起一片瘦肉,放到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真香!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现在看来,我不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跟你在一起就是学本事,长见识,我算服了你了!”
“这算啥本事!人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得吃饭,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事。我手里没有金饭碗,也没有银饭碗,只能靠两只手活命。生活和活着,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命运对我来说,即使是活着,也不要活得那么卑微。”孙晓红意味深长地说,她平淡无波的声线,让人感到了一种无法捕捉的信心和力量。
卢明远从郭艳梅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他一直微笑着,看样子收获不错。郭艳梅没来送他,可能是碍于情面,因此才不肯露面。卢明远回来后,孙晓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他俩送到了站点。孙晓红的嘴巴,一向是很严守,不管什么样的事情,入了她的耳朵,就会立即停止。她不会外传和乱讲,即使再糟糕的事情,她也不会记在心里,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为好朋友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大巴车来了,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还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车开走了,高智贤在车窗内向她使劲招手。车轮一闪而过,空中浮起一道尘灰,那是一条不可回环的记忆,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痕迹。
深秋的午后格外的深沉。空气中透着一股股潮湿的气息,像一片升腾的水雾,凉凉地覆盖着乡下的黄昏。
孙晓红挽着袖管,低头坐在院子里,她默默地洗着衣服。夕阳的光线涌进院子,洒遍她的全身,把她金色的影子照在东边的矮墙上。她的手不停地揉搓着,白净的手背,已经被肥皂水泡得通红,像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正一点一点地变得隐忍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