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之间,独孤逊心头猛地一跳,她还记得他说的话?
下意识地又走近些,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恍惚之间脱口问道:“那天的萤火虫,还在吗?”
崔拂抬眼看时,独孤逊也正看着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崔拂转过脸:“第二天便放走了。”
听见他嗯了一声,接着是长久的沉默,似是突然忘记了该如何应对。
心头那点异样慢慢放大,崔拂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衣衫的窸窣声中,独孤逊也往后退,手掩在衣袖底下,似在摸索什么东西。
隔壁房里,传来瑟瑟的笑声,又有怀琮与杨氏说话的声音,崔拂微微低头,将要走去时,听见独孤逊叫她:“殿下。”
他手里托着一个不到手掌一半大的笼子,轻声道:“用最细的竹丝编的,轻巧透气,捉了萤火虫放进去,你挂在帐子里头,又能看见光亮,又不怕虫子到处乱飞。”
他又忘记称呼殿下了,大早晨的应该不至于饮酒,可崔拂总觉得,他的眼睛像那天夜里一样,明亮得很。
复京城门前。
士兵们挨个查验着路引,萧洵带着月和大步向前,很快被拦住:“路引呢?”
萧洵没有停:“没有。”
士兵连忙挡在前面:“没有路引不能进城,出去!”
萧洵看他一眼:“让开!”
天下无双的骁将,呼喝间自有凛然气势,士兵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你是谁?敢擅闯京城,不要命了!”
“萧洵。”
四周顿时骚动起来,士兵们纷纷拔刀,有人往城里跑,有人往城楼上跑,弓箭手据着角楼,呼喊着摆好了架势,萧洵冷冷环顾:“上告长宁长公主,就说,萧洵求见。”
第44章 囚在她身边
夏舜危坐殿中, 神色肃然:“月和是谁?”
“是我在白衣庵时的同伴。”崔拂的喉咙发着紧,震惊之外,还有难以言说的酸涩滋味, “在金城时,萧洵以为我跟月和串谋杀他, 下令杀了月和。”
可萧洵说, 她还活着?他千里迢迢带来月和,只为求她一见?
一时间心乱如麻, 那时候她亲耳听见月和的惨叫,也是因为月和的死, 她彻底斩断与萧洵的最后一丝纠葛,下定决心离开,可如今,他竟然带着月和来了?
那么长时间里, 他从没有提过月和, 她以为月和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可月和她, 还活着?崔拂再难压抑心中的急切,疾步向外走去, 独孤逊上前一步拦住:“殿下先别着急。”
他低头看着她,沉稳的声音让她死死揪着的心慢慢放松一些:“眼下萧洵带来的人是不是月和还无法确定, 萧洵一心想见殿下,未必不是使诈。”
在一起的时候,萧洵纵有千般不是,却从不曾骗过她。崔拂摇头:“他不会骗我。”
独孤逊怔了下,蓦地生出一个感觉,她也许, 比他以为的,要更在意萧洵。
夏舜起身走来,握住崔拂的手:“别急。”
他轻轻拍着她,以示安慰:“是真是假,见一见便知道,我这就下令城门那边放萧洵进来。”
“臣过去看看吧,”独孤逊道,“萧洵素来悍勇,既然敢只身入城,只怕留着什么后手。”
崔拂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一个人来的?”
方才就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独孤逊慢慢点头:“是。”
崔拂说不出话,在这个时候,又明知道阿兄那样憎恶他,他可真是疯了!
然而仔细回想起来,在与她相关的所有事情里,他又有哪次不是这样激烈执拗,不计后果?
“阿鸾?”夏舜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忧,“怎么了?”
崔拂回过神来:“我没事。”
看着夏舜,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阿兄,萧洵他,他……”
“陛下,”独孤逊开了口,“萧洵身份到底不同,臣以为,若非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动手。”
崔拂心里一跳,抬眼看他,他依旧只是平静的神色,仿佛只是谈着公事。
夏舜轻哼一声:“看在瑟瑟的面上,我不杀他!”
握紧崔拂的手:“待会儿你不必出来,我来应付。”
两刻钟后。
熟悉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崔拂隔着屏风上丝织的镂花,一眼认出了走在萧洵身后的女子,是月和,她还活着!
眼泪不由得涌出来,透过屏风的缝隙,夏舜无声地向她询问,崔拂含着泪,重重点头。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萧洵犀利的目光落在屏风上:“阿拂呢?”
有屏风挡着,他不可能看见她,可崔拂还是不由自主向后面躲了躲,镂花的影子影影绰绰,模糊看见他的脸,他比三年之前消瘦了许多,眉头压得很紧,透出一股郁郁之气,当年那个爱说爱笑的少年,如今再难从他脸上找到半分影子。
一颗心不觉沉了下去。那短暂的相处,于她是不堪回首,于他,又是什么呢?
夏舜抬高声音,看向后面的月和:“你就是月和?”
月和怯怯地看了萧洵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低声答道:“是。”
夏舜松一口气:“长公主一直很挂念你,知道你还活着,她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