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小小地抽了一下,马儿轻快地向前跑来,崔拂催马迎上前,片刻前的感伤消失了一大半,虽然前半生坎坷蹉跎,但她找到了阿兄,她还有瑟瑟,老天待她,终归还是不薄。
两刻钟后,驾辇在驿站停住,扈从的军士忙着安营扎寨,崔拂带着瑟瑟正在院里散步,就见斥候一路飞跑着往前面夏舜的住处去了,瑟瑟好奇地问道:“阿娘,他是谁呀,是去找阿舅的吗?”
“他是斥候,哨探军情的。”崔拂望着那人的背影,有些忧心,来得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前院,斥候急急禀奏:“启禀陛下,萧洵追过来了!”
啪,夏舜重重拍了书案:“这么多人,怎么让他过来的?”
“他应当是走了隐秘的捷径,臣罪该万死,先前并未发觉,”斥候大着胆子答道,“不过陛下,他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夏舜抬眉,半晌,冷笑一声:“找死!”
摆手令斥候退下,恨怒之中,又觉得荒唐:“一个人来?他以为朕不会杀他么!”
独孤逊沉吟着:“他只身前来,应当还是想见长公主。”
“做梦,”夏舜冷声道,“这辈子他休想再靠近阿鸾一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男人的嘶吼,回荡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幕中,似一匹受伤的孤狼:“阿拂!”
第40章 夫君
阿拂, 阿拂!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暗下来的夜色中,如同受伤的孤狼独自长啸, 崔拂怔怔地站着,萧洵来了, 不管她怎么拒绝, 他到底还是来了。
一刹那间千回百转,无数从前的场景从眼前划过, 他笑着在耳边叫她阿拂,呼出来的热气扑在她耳朵上, 又痒又热。他神色狠戾,禁锢她羞辱她,却又温存地叫她,我的阿拂。他眉心里生出细细的皱纹, 他吻着她, 涩涩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一眨眼间, 六年过去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欢愉的时候更是稀少,可他却像一颗钉子, 死死扎在她心上,便是她想遗忘,他也不给她任何机会。
手被摇了摇,瑟瑟抬头看她:“阿娘,是谁在叫?”
崔拂沉沉地吐着气,哑着嗓子:“阿娘也不知道。”
“听起来好像很伤心, ”大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瑟瑟的声音软软的,“瑟瑟也有点难过。”
崔拂伸手捂住她的耳朵:“那就别听了。”
“殿下,”独孤逊走过来,“那人来了,臣出去看看。”
崔拂想说点什么,到底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中抱起瑟瑟,转身进了屋。
营寨之外,大夏士兵严阵以待,乌骓不安地来回走动,萧洵却混若无人,又一次放声长呼:“阿拂!”
阿拂,阿拂……四周山色幽暗,回音袅袅,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满心的期待再一次落空,萧洵强行掐断胸中翻涌的酸涩,再次大呼:“阿拂!”
阵列突然从中分开,独孤逊催马奔出来,脸色沉肃:“萧洵。”
“她呢?”萧洵勒马,“我要见她!”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独孤逊字字清楚:“萧洵,你自以为多情,却不知你种种行径,只会让她难堪蒙羞!”
让她难堪蒙羞吗?萧洵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僵成一个生硬的角度,他好像总是让人蒙羞,先有慧妃,现在是她。
可她不是慧妃,他可以视慧妃如路人,却无法承受失去她。铮一声拔刀:“让开,我要见她!”
“休想!”独孤逊立刻抽出腰间铁锏。
萧洵催马冲来,独孤逊立刻准备应敌,电光石火之间,乌骓却突然转头,奔向阵列边缘,独孤逊还没反应过来,萧洵突然从马背上探身伸手,众军惊呼声中,骤然抓住队中一人,甩手向马背上一扔。
不好,是要抓人打探消息!独孤逊疾奔向前,还未到时手中铁锏便已挥出,萧洵听见风声却没有回头,反手挥出一刀,独孤逊正要招架,萧洵却骤然冲向侧面,抓起附近的大夏士兵接二连三向他掷过来,独孤逊既然不想伤到自己的部下,行动时不免束手束脚,蹉跎之时,乌骓去势如风,眨眼间冲进丘陵的阴影中,失去了踪迹。
独孤逊勒马站住,紧锁眉头。萧洵来去自由,必然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可这里分明是大夏境界,那就是说,萧洵应当早就命人勘察过此地,但这次崔拂还朝只是偶然,萧洵不可能未卜先知,那就只可能是,萧洵早就准备攻入大夏,并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此人多年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果然不是没有原因,大夏有此敌手,实在棘手。
独孤逊沉声道:“各军自检,少了几人?”
军队自有编伍,不多时报上来:“报司徒,总共少了两人!”
少了两个,多半是被萧洵掳去,借此打探崔拂的消息,此人悍勇中又有心机,委实防不胜防。
独孤逊慢慢收起铁锏,若是被萧洵一直跟着,这一路下来,不知又有多少关防布置落在他眼中,将来两国交战之时,便都是致命的弱点。
沉声吩咐:“右军十人一队,搜索萧洵,只要活的!”
夜色越发浓重,驿站侧旁无数丘陵绵延起伏,高高低低的树木长满山坳,萧洵一手一个拽下那两名大夏士兵,又将乌骓马撒出去吃草,随即在黑暗中打了三声呼哨。